从ICU里出来,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问身侧的阮泽明,“你怎么看?”
“保守治疗,先对抗她体内的病毒。”
“嗯,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一个面熟的护士跑过来,“你是顾骁的家属吧?他情况忽然恶化,要尽快手术,你去签个字。”
说完,护士准备拉着我走,她见我不动,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快走啊。”
我看向阮泽明。
他点了点头,“去吧。”
“好。”
跟着护士一路跑到手术室门口,一旁等着的护士立刻把纸和笔塞进了我手里,我看都没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阮泽明也跟了上来,他拧眉,问我,“我刚打电话问了人民医院的护士,说昨天顾骁早早的就下班了,心情还不错,怎么会在西郊发生车祸呢?”
我心脏一跳。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出车祸的。
我身子软软的,倒在阮泽明怀里,半天后,才压抑着说道:“他是因为我,才出车祸的。”
头皮一痛。
随后,怒骂声传来,“你这个狐狸精,我就说,顾骁开车从来都特别小心,怎么可能会出车祸,原来是你!”
顾骁的母亲抓着我的头发,狠狠地扇了我几耳光,我被扇的眼冒金星的,来不及反抗,也不想反抗。
打我也好。
打死我,我就能给顾骁偿命了。
最后,还是阮泽明让护士拉开了顾骁的母亲,劝说了他一番,顾骁的母亲这才作罢。
阮泽明拉着我,走到走廊另一头,关切的看向我,“你没事吧?你也是的,刚才怎么不还手?”
“我不想还手,算了,本来就是我欠了他的,要是他醒不过来……”
我该怎么办?
我有些无法想象,我才二十岁,身上就已经背负了两条人命。
真累。
“不会的。”他断然否决,“刚才来之前,我看过顾骁的病例了,他情况还算稳定。”
“那是之前,刚才签字的时候,我看见了,手术的失败率,达到了20%,如果失败,他就再也不能拿起手术刀了。”
这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无疑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阮泽明没说话。
整整八个小时,手术才结束,顾骁的母亲哭着推顾骁去了病房,我立刻追上医生,问道:“怎么样?”
医生看了阮泽明一眼,说道:“去办公室说吧。”
到了办公室,我坐在一声对面,急切的想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顾骁,人民医院外科主任,是吧?”医生叹了一口气,“他右手重度骨折,即使恢复的好,以后也没法再继续做手术了。”
“轰隆”一声,我的心里,有什么崩塌了。
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我死死地握着医生的手,“医生,你救救他吧,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医生摇了摇头,“你也是学医的,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别的,听天由命吧。”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
我艰难的看向身侧的阮泽明,“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才能开口告诉顾骁这个结果?
如果可以,我情愿把自己的手换给他,情愿出车祸的人是我,如果早知道昨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会那样言辞激烈的拒绝他,刺激他。
对不起。
对不起……顾骁。
“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你与其在这里自责,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顾骁恢复。”
他认真地建议。
“对,对……”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松开他的手,往顾骁的病房跑去。
顾骁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术后两个小时,就醒来了,我看着他打了石膏的右手,愧疚的说:“顾骁,对不起。”
他没说话。
“顾骁,顾骁,你跟妈妈说说话,你说话啊。”顾骁的妈妈哭着哀求他。
我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起身出了病房。
阮泽明在外面等我。
看到我,他立刻问道:“你的状态,还能参加这次会诊吗?”
不等我说话,他便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其实,我是希望你参加的,我有一个助理的名额,本来应该给邵雅,不过,这对你的发展很有利。”
“大概不能了,我实在没心情,近期圣玛丽那边,也不要给我安排手术了。”
“好。”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坚强一点,一切都会过去的。”
但愿吧。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到圣玛丽的办公室,才看见小雅给我发的短信,她发了好几条,问我那个患者怎么样了。
一句话说不清,我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响一声,她就接了电话,急切的问道:“她人怎么样?”
“还是蛮严重的,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怎么了?”
“我想离婚。”她语气飘忽的说着,“能不能成功,就看张妮妮能不能出庭作证了。”
张妮妮就是那个17岁的患者。
“他们已经组织了外科和妇科的联合会诊,会没事的,相信我,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离婚?”
“不是突然。”她纠正我,“其实,张妮妮就是我送到裴天宇身边的。”
什么?
我惊呆了。
她继续说道:“我本意是想拿到他出轨的证据,没想到,他竟然把人给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那个小姑娘。”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惜。
我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你说,是你把张妮妮放到裴天宇身边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早知道裴天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他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小柔,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责怪我吗?我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下一个变成那样躺在ICU里的人,就不是张妮妮,而是我了。”
我没说话,挂断了电话。
她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都没接,关了手机,我径直去了阮泽明的办公室。
他正在办公,看见我,意外的问道:“怎么了?”
“你刚才不是说,有一个助理的名额吗?给我,我要去参加张妮妮的会诊。”
“你现在的状态——”他犹豫的看了我一眼。
“没事,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保证不会影响到手术,资料给我,算了。”我走到他身侧,看了一眼电脑,果然是关于ASRR病毒的资料,“我就在你这里看吧,有什么发现,还可以跟你讨论。”
他没说话,收拾了一下东西,让出了半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