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他平静的不带感情的声音，“这案子发生的太久了，就算是有人证，也只能当参考，想要定罪，除非有犯罪人当时留下的书面证据，比如病例，手术记录等等。”
“我知道了。”我低低的应道：“我会努力去找的。”
“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省的暴露。”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拔出里面的卡，丢进了马桶里。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去了医院，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习惯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但是后来，护士们渐渐地过来找我报备医院里的各项事宜，我忙碌起来，也不觉得别扭了。
当护士长，比只做一个需要查房换药的护士要累的太多了，因为整个医院的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包括哪个床是什么病情，这无疑给我增加了许多的工作量。
尤其是……
我看着面前哭泣的小护士，忍住发火的欲。望，耐心的说：“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有一个女孩子，来医院查妇科病，护士长安排她做了一场手术，手术都过去两个月了，谁知道她会突然来找医院，说要告医院啊？”
我仍然一头雾水的，“什么手术？”
女孩子一下止住了哭泣，变得支支吾吾的。
我顿觉不妙，立刻追问，“你给我想明白，是老老实实的交代，还是自己瞒着我，自己担下这个罪名！”
她‘噗通’一声，跪在我身边，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护士长，您得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原来的护士长安排她、安排她做了宫颈糜烂的手术的。”
我的耳朵嗡鸣了一下，仿佛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听到了，但是这一字一句的落入我的耳朵，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现在国际国内都已经明确了，宫颈糜烂只是一种现象，不是病，不需要治疗，你们还安排了她手术？怪不得人家闹上门来，我要是她，我也不会放过骗我的医生！”
“护士长，不是我……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是蒋玲，是她逼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您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她绝望的大哭出声。
我看着她这样，有些不忍心。
她只是一个才毕业的小姑娘，初入职场，难免犯错，而且，这事儿也确实怪不得她。
就像我之前被迫帮蒋玲贩卖胎盘的时候，我不也是被逼的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想，她是不会欺负一个和自己年龄一样大、懵懂无辜的女患者的。
我咬了咬唇，最终下定决心，说道：“你先别出去，这件事我来处理，你确定你只给她做了宫颈糜烂手术吗？”
她点点头，“都是明面上的账，这一点没什么把柄。”
“嗯……”
我理了理衣服，走出办公室，迎着一众闹事的病人和家属，我知道，我当上护士长的第一仗，来了。
病人还是个大学生，因为感觉身体不适，所以来医院做了检查，被查出来宫颈糜烂，很快，就在医生护士的安排下，做了一场手术，但是术后，出现了种种不适。
在父母的再三逼问下，她才不得不开口，说出了自己来到医院做了手术的事实。
我看向女孩子的父母，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没有像其他来医闹的家属一样，情绪激动的和我们吵架打架。
我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还愿意谈判，就代表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您好，我是护士长桑柔，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呢？”我微笑着，让护士给两位家属倒了水。
女孩子则局促的站在我身边，不停地绞着衣角。
“你是护士？这事儿你做不了主的，让你们院长过来，亲自和我们谈。”或许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病人的父亲没有开口，而是由她的母亲转达了她们的意愿：“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燕燕做这个手术，对她的身体，包括以后的生育，会不会有影响。”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轻松了不少，立刻回答：“您放心，之前的手术，或许是我们医院搞错了，这个手术确实是可以不做的，但是对她的身体是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很可能是术后护理疏忽，导致没有恢复好，我们可以免费接收病人入院进行后续的恢复，同时把之前手术的所有费用，全部退还给您。”
我以为我这样说，就可以解决了，可是没想到，家属仍旧执拗的要见院长，还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没办法，只好给阮泽明打电话，结果却被他的助理告知，他凌晨就赶往沪市，参加一个重要的交流会议了。
我看了一眼还在等着我回复的病人家属，咬牙问道：“那怎么办？医院这边出事了。”
助理说，让我看着处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转身对上病人妈妈的视线，我一阵头疼。
如果不是阮泽明强行把护士长的位置塞给我，我哪里用得着来应付这样大的事？
现在倒好，他走了，把烂摊子丢给我。
他就不怕我解决不好，把医院的名声搞坏了吗？
“怎么样？”病人的妈妈再次催促我，“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至于你说的赔偿什么的，我们不需要。”
这事儿是医院理亏，昧着良心赚钱，害了人家姑娘。
可是，我现在是医院的人，我得帮着医院说话，“是这样的，我们院长现在去外地开会了，不再医院，您可以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样的赔偿，只要是我能做主的，我都会给你们。”
我一再的放宽条件，已然做好了自己贴钱赔钱的打算。
“我们不差那点儿钱，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不明不白的就被做了一个妇科手术。”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推诿，病人家属的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了，而是强硬的说：“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我看着病人漂亮苍白的面容，还有她父母担忧着急的语气，以及他们说的法院的事。
如果——
如果当年落落死的时候，我的父母也能坚持将圣玛丽告上法庭，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死的这样不明不白了？
我刚才坚定起来的心，瞬间又动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