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荀意那张惨白的脸,没来由的,姜呈瑜感觉心头不爽,撇了撇嘴,姜呈瑜手指动了动,好似在感受那种贴在身心的触感,而后恶劣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荀意,淡淡道:“太傅随朕来,朕有要事相商。”随着姜呈瑜这一声落下,原本已经退朝的众人目光又再度集中到了荀意身上,大有要将他烧出来一个洞的架势。
大将军看了一眼荀意,他这个儿子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但因为身份的原因,却是根本没有相认的机会,直到那个人定了一条毒计,他才想起这个儿子来。而替嫁不过是第一步,但他却是没想到,这第一步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一直以来虚构的贵女身份,而后让自己这个私生子去替嫁,却是第一天便暴露了。
但看皇帝的样子,却是一点怪罪都没有。原本想等下朝再仔细询问一下,却是没想到皇帝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那头大将军在观察荀意,荀意也在观察这个便宜爹。为了造反,这位爹与不知道谁从他出生时便开始布局,这个局在他关拜太傅时便彻底成熟,而伪装的身份也被运用起来,这才有了所谓的替嫁这么一出。
按照荀意此时的地位,加上皇帝的信任,完全没有造反的动机,但错就错在,他太渴望这位父亲的疼爱了,因此才不惜一切想要帮自己的父亲完成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愿。
只可惜他这位便宜爹从一开始便是置身事外的,只要看整个过程便已经知道了。这位贵女是某位战死沙场将军的遗孤,虽然是编造的身份,但这个人确实是曾经存在过的,而被教养在某处,为的便是这一天。所谓没有任何牵制,但皇帝这种疑心病十分严重的人,被大臣们一致选定的皇后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这才错过了探查的时机,导致了灭国的结局。
荀意将稳固在身体上的精神力撤出之后,这具身体的疲惫感便快速袭来,心口的伤一阵一阵的抽痛,他的头更是疼得厉害,加上后面的传来特别有存在感的胀痛,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等他彻底避开了大臣们的视线,才伸手迷迷糊糊地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喘着粗气靠在了上面。
身边是飘扬着的薄纱,他靠上去后,便被薄纱一点点缠绕在其中,转眼便失去了踪迹。但薄纱一股股缠上来,却像是在给他致命的一击。原本轻柔的薄纱缠在了他的颈间,随着风的吹动,那薄纱像是在一点点汲取他的生机。
姜呈瑜终于不耐烦荀意的缓慢找来时便看到他倒在一旁,整个人都不省人事,而缠在他脖子上的薄纱还在收紧,眼见便有将他杀掉的迹象。
心头猛然一跳,姜呈瑜大步向前,将人从薄纱的缠绕中解救出来,试探着他的鼻息,确认人没事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带着冰冷的语气朝身后跟来的大太监道:“将这些纱撤掉,招太医到乾蕴殿来。”姜呈瑜将人抱起前还特地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发现并没有发烧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脚程很快,加上挑了离乾蕴殿最近的小道,很快便已经将人抱到了床上,而姗姗来迟的太医见到昏迷的人,心头又是一阵哀叹。
早先陛下问他要药他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不是在为他治伤,也不是在帮他度过尴尬,而是在消耗他的寿命啊。用生机换来的振奋能维持多久呢?
轻叹了一声,太医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皇宫中能够活这么久,要的就是守口如瓶,将自己当成瞎子聋子,不去看,不去说,不去在意。
“陛下,请将太傅的衣服解开。”
姜呈瑜皱了皱眉,还是伸手解开了荀意身上的衣衫,因为害怕伤口崩裂让人看出来,荀意在胸口包扎了很多层的白布,此刻白布已经染红,而姜呈瑜才发现,他家太傅脖子上被薄纱缠绕出来的红痕也显露出来。
太医给把脉、用针、包扎伤口几乎是一气呵成,当着皇帝的低气压,他还是特别做了提醒:“陛下,太傅这身体怕是经不起折腾,伤没好之前,还请陛下不要做,不要做那些亲密的事情,更不要做,做扩……张。如果陛下想要太傅活命的话,还请忍耐这段时间。”说完,太医也不等姜呈瑜轰,便告辞离去了。
当然,对荀意来说,药还是不能停,而太医开给他的药更苦了。
被姜呈瑜放在了偏殿,一直不能出去,就连上朝都将他排斥在外,荀意整个人在养伤的过程中变得迷蒙起来,就好像被下了药一般,没有一天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这也省了他很多的麻烦,也不用去面对那些外面的女人了。
在外人看来,那就是皇帝将皇后当做命根子一般,连让人见一面都不行,而从皇后进宫以来,离乾蕴殿最近的那座乾和宫便成了摆设。
荀意被困在乾蕴殿,也传过消息,不过他前脚刚把消息传出去,后脚姜呈瑜便拿着他的纸条来找他,意思很明显,还是做一只金丝雀来得简单。
荀意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经过这么多天,要说姜呈瑜一点长进都没有,那才叫真的蠢,而失去了外界消息的来源,又无法传递消息,荀意便变成了被斩断了翅膀养在深宫的金丝雀,空有一身的美丽,却是只能看而已。
“老师想出去转转吗?想的话,必须穿女装哦,毕竟我家太傅现在可是我的皇后呢。”
“你将我囚禁在这里,那你的太傅又去了哪里?”
“当然是去帮朕打前头,做了北疆运输的监军,而现在,他已经出了青峰关,朝着洛城的方向而去,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太傅在与犬戎大军交战中受伤,而后,死于军中!老师,这个死法如何?朕还要给老师特赦嘉奖,允许老师葬入皇陵,陪伴在朕的左右。”
本以为会看到荀意愤怒的表情,但好似根本没有作用,姜呈瑜觉得一阵无趣,他这位老师,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刻板无趣,但哄人的手段又是高明,直到最后才被看穿,实在是让人恨之入骨又爱之深切。
“咳咳……”脖子上传来窒息感,荀意被迫抬起头与姜呈瑜视线交接,他看着姜呈瑜眼中好似要冒出来的火,笑了一声,“成王败寇,陛下……呃。”
“太傅,你现在还是朕的皇后,朕的祸国妖姬,你还有很多的作用,所以,可不能想着死这种事情,要不然你那位父亲可就要遭殃了,你说,将一位假皇后送进宫中来充当皇后是不是欺君之罪?我要是……”
“姜……呈……瑜……”掐在脖子上的手指收紧了一分,荀意的身体一阵颤抖,而后剧烈的呼吸起来,然而被姜呈瑜控制着,他根本不能吸进更多的氧气,只能昏沉沉地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软倒了身体。
姜呈瑜冷笑一声,将他重新放在了床上,看着他脖子上的紫青的痕迹,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这位太傅啊,还是有在意的事情不是吗?那么首先便拿他的这位父亲开刀吧。
十二月初七,犬戎大举进兵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直逼洛城,太傅为救城中百姓,与守城将领一起与犬戎大军大战三天三夜,不敌身亡,而此时,大将军率军前往北疆,准备与犬戎开战。
时年为洪端七年,而新年到来的那一刻,皇帝改年号为麒巽,而后为太傅谥号洪端,加封太师,允许葬入皇陵。
新年第一天,皇帝宣布休沐半月,无事不得打扰,而皇帝与皇后日日笙歌再度传入民间,将这祸国妖姬的名声打得更响亮了些。
此时的荀意完全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他此时正被姜呈瑜抱在怀里,整个人都有些脆弱,脖子上被套了厚厚的狐狸围脖,要是揭开的话便能够看到清晰的牙印还有手指的红痕,而此刻,姜呈瑜好像是一个贴心的男友一般,细心地喂他喝药。
从荀意受伤一来,药就从未断过,被喂药也渐渐从抵抗到了麻木,就算姜呈瑜喂的是毒药,他也毫无犹豫的喝了下去,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老师,想去看看你的父亲吗?”
荀意视线慢慢对焦,听到这句话后眼中终于有了色彩,这让姜呈瑜有些懊恼,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能让荀意有麻木以外的其他反应,反倒是这句话,让荀意好似有了生机一般。
“老师就这么喜欢你的那位父亲吗?让你替嫁的不是他吗?将你变成这样的不是他吗?你就没有恨吗?”
荀意冷笑,他无法说话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他想要通过太医,宫女或者是太监想要逃出去的那天起,姜呈瑜便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也不过是一只守着父亲生死消息的木偶了。
“老师就这么想看你那位父亲的模样吗?你觉得他一切都好,什么都好,什么都是为你考虑是不是,可惜他不过将你当成是……哦,我忘了,老师现在更恨我呢,怎么办,老师想看你父亲,那,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