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中平六年(十九)
开开5502020-08-12 11:214,288

  听过谢文谣的话以后,我便试着跟她叙述了一番关于史家大院的事情,说并州这边已经派出了得力干将,叫她还是放心些比较好。可是这毕竟关系着她父兄的生命安全,所以不论我怎样安慰她也是不听,反而因为抓住了一线希望,现在不管说什么也要跟着我去晋阳打探消息。

  我听了有些头大,对她说道:“那个,就算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呀,况且这已经是个把月之前的事情了。”

  跟着我又详细给她说了一遍前因后果,谢文谣听着听着入了迷,半晌竟然忘了正事,反而问我道:“你师父到底去哪儿啦?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没料许她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情,顿时有些尴尬,便找了个由头打发她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么多。”

  谢文谣一听不干了,扯着我的衣角说道:“我哪里还是小孩啦?我自成立讨贼队以来,死在我手底下的坏人就有十几个了!”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不服气,心道死在我手里头的坏家伙们没一千也得大几百了,跟着又看到她稚嫩的脸庞,不禁一阵愧疚:我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呢。于是又夸赞了她一番,谢文谣听了很是高兴,说什么也要和我一起去晋阳。

  我一指那些受伤的讨贼队的队员,问谢文谣道:“你走了,你手下这些伙计怎么办?”

  谢文谣随即回到内里,拿了个包袱出来,然后又叫那老仆来到身边吩咐道:“把这些跟大家分了去吧,叫大家各自回家暂且休息,等我回来再做商议。”

  我没想到谢文谣还有这一手,居然还有家当分给众人,于是我便拦着她道:“你把家财都散尽了,将来就算找回你爹和你哥哥们回来,那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谢文谣颇有些看不起我似的撇撇嘴说道:“瞧你那小家子气——等我爹和我兄长回来了,我们谢家人自然有的是赚钱的法子,用不着你操心这个。而且说句难听话,就算我们谢家没有男人,我也一样能操持谢家不至于门第衰落。”

  我被她训斥的连连乍舌,便只好默默地看她安排布置一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遣散了下人,就连那老仆也安顿到乡下老家去了,不由得我暗自佩服,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的确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

  不久先前下山的一个队员又牵了一匹马上来,谢文谣给过他钱以后,将仍未离去的队员们悉数劝走。其中有个别人难过的掉下了眼泪,看上去和谢文谣的确是真情实感。

  我在一旁悄悄问道:“都掉眼泪了啊,看着跟你关系真的很好啊!”

  谢文谣叹口气道:“都是苦命人,这些伙计们都是我带人沿途收来的被贼寇伤害过的百姓,大家在一起同甘共苦,为了同样的目标复仇,时间久了自然是难以割舍。”

  想起他们之间的不幸遭遇,我也跟着有些心伤。待谢文谣将事情都办妥以后,这地方也只剩我和谢文谣俩人了。

  我替她牵过马,两人便往晋阳赶去。开始谢文谣还有些低落,可是随着晋阳的临近心情也高涨起来,一路上不住地问我这个那个,尤其是武艺这方面,谢文谣眼冒亮光地问道:“哎哎,你这几年撞到什么奇遇啦,怎么武功突飞猛进的这么厉害?要知道那年你在培县连个白宾威都差点要了你的命呢!现如今你杀郭凯那些个人居然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也教教我呗!”

  谢大小姐此前一直在下人们面前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样子来,看样子也着实辛苦的很,现如今遇到我这个老故交,不自觉又恢复了她曾经的天真烂漫状,缠着我问东问西,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我笑着跟她说道:“哪有什么捷径和窍门啊,无非就是多杀些人罢了。”

  谢文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我的天哦,那你这些年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这么顺手啊?”

  我趁机白她一眼道:“反正不止十个。”

  谢文谣听出我挖苦她来,便阴阳怪气唱道:“呦,高大将军洋气了,都杀人如麻了!”

  此时我俩已经到了距离晋阳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官道上行人百姓多了不少,我见她大大咧咧说这个就管束她道:“马上就要到晋阳了,说话注意些分寸啊,别叫旁人听了说闲话去。”

  谢文谣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道:“你杀的是坏人,又不是老百姓,他们听到了凭什么乱嚼舌根。”

  听她还为我有些抱不平,我心里也挺高兴,但是孩子就是孩子,虽然可以在外人面前强撑着拿出一副世故老练的样子来,但是在熟人面前还是立马恢复了她原本的少女模样。

  说笑间就进了晋阳城,我想把她送去驿馆休息,没想到谢文谣问道:“你是婚配了吗,还是说你这么些年在晋阳连套宅子也没混上?”

  我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好个小丫头片子,想蹭吃蹭喝就直接说,还拐弯问我这个干吗!”

  说话间领她到了我府上,将她安顿好以后我就直接奔刺史府找吕布去了。迎面而来碰到吕布送一人出府,我赶紧让到一边,那人见到我点头笑笑,由着吕布送上了马车去了。我在一边总是觉得那人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待吕布过来后便问他道:“刚才那人是谁啊,怎么看着好生面熟。”

  吕布微微笑道:“顺儿可真是记性不好,去年在岐山大营该是见过的。”

  随着吕布这么一说,我瞬间回想起去年临去陈仓之前在岐山大营见过的董卓所有亲信部将,原来那董卓一直没有对我们暴露过他的真实实力,搞得我们还以为他手下只有北地枪王张绣这一张王牌,直到岐山会师才发现,董卓手底下那是能人辈出,高手如云。

  除去张绣不说,单是贴身保卫董卓的就还有另一个名叫华雄的大将。那华雄一眼看上去就像张绣那般身经百战,仅凭气势就让人觉得不怒自威,极有派头,张辽跟他比较起来都感觉略逊一筹。而一个名叫贾诩的儒生担任董卓的主簿兼郎官,负责整个大营里上传下达之事,不过以董卓对他的信赖程度来看,这人多半还充当着董卓的谋士一类的职务,否则不会凌驾于董氏族人之上而和董卓如此亲密。

  在那贾诩之下,就是董卓的弟弟董旻,在整个岐山大营里充当着二号人物的位置。再往下的核心权力便集中在董卓的两个侄儿董越和董璜身上,以不可替代的血缘优势充当着董卓最贴心的爱将。

  虽说董氏一族牢牢把控着整个集团军的核心权力,但是职务上也仅限于文官一类,真正领兵打仗的却另有其人。像张绣和华雄这般单打独斗极为强悍的人通常都贴身跟着董卓,一般不轻易领兵出征,所以整个董氏一族的军权便落在了董卓的女婿牛辅手里。

  牛辅虽是外族,可董卓看人的眼光绝对差不了,既然肯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牛辅,抛开拉拢外族关系这一层面不说,那牛辅肯定也有自己值得董卓刮目相看的地方。因此牛辅稳坐军中老大一职谁也说不出什么,一方面自身确实有能力,另一方面还是董卓钦定的领兵者,众人自然都是极为佩服的。

  和牛辅差不多平起平坐的三大悍将分别是段煨、胡珍和徐荣。前两人我是没怎么听说过他俩的名头,但是既然能和牛辅在军中分庭抗礼那肯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角色。至于徐荣的话我是没少听过吕布夸赞他,尤其是自岐山大营见过一面之后,吕布对他的褒扬更是肯定,他的原话是这样说道:“假设董大人手下诸将只有一人可坐大将军之位者,非徐荣莫属。”

  我当时听了以后非常好奇,就问吕布道:“既然徐荣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还在董卓手下任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职位啊?你不是说董大人和朝廷里的其他为高位者不一样么。”

  吕布听后沉默一阵,似乎想把一个潜移默化的共识转化成我能听得懂的道理转达给我。可是任凭吕布手眼通天的能耐,仍然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说辞给我,只好笑了笑说道:“有些事董大人也是无可奈何,既要制衡亲族和亲信之间的关系,又要照拂将士的情绪,越是负责的领袖越是难以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为大局者只能以大局为重。希望顺儿有一天也可以走到这个位置,然后再跟我讲一讲那时候的顺儿是怎么想的。”

  我被吕布殷切的期盼吓了一跳,连连转移话题,这才免了什么做大官之苦。要我说,我宁愿一辈子跟在吕布屁股后面做小弟,我也不愿意自己出去顶一门荣辱做那什么杂牌将军去。

  ——自徐荣大将军往下,便是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李蒙和杨定这六名校尉,分别各领一支军,也都是实打实的狠角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董卓不会特地把他们都调集在一起。起初我还不信,当我们完成坚守陈仓的任务后,董卓手下的四龙六虎便各自带兵,把马腾韩遂二十万的西凉联军杀得一败涂地,任由那马超武艺如此之强,在董卓倾巢而出的凶猛追杀下马超也只有亡命而逃的份儿。如此一来,马腾和韩遂辛辛苦苦吞并了王国的羌胡联军被董卓杀得作鸟兽散,外带着千里迢迢从西凉带来的精锐骑兵也被董卓虏获了大半过去。经此一战之后,董卓实力翻了几番,西凉一带精锐尽归董卓所有,此后他继续坐镇三辅,自此西凉和羌胡再不敢来侵犯,董卓也坐实了天下第一军团的美名,以至于朝廷想要召他回去顺便收编他的部队董卓都视而不见,现在完全已经有了和朝廷叫板的资本了。

  于是就在刚才,吕布送走的那个人我越发觉得面熟,仔细回想了好一阵,却猛地惊醒问吕布道:“刚才那个人,不就是董大人的亲弟弟董旻吗?”

  吕布听了轻轻伸手掩住我的嘴说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就好,不必太过声张,被丁老知道了又会多一些麻烦事。”

  我吓得连连吐舌头,然后吕布问我幽州之行有何结果,我把赵爱儿等人的境遇转述了一下,吕布听得也是愁眉不展,半晌才道:“怎么近来蹊跷之事如此之多,这些仙道之体的人似乎早有感应,我托人去商洛山的隐士那里打探消息,被告知也都离奇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听得心里一沉,忐忑道:“难不成这天下真的要出大事了吗?所以老天爷才把这些奇人异士都收回去了?”

  吕布见我都快急得哭出来了,便安慰我道:“大概只是巧合而已,况且这天底下真正的有道之人仍在江南一带活跃,待你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便抽空去拜访一下吧。”

  吕布的话又让我燃起了希望,刚想细问时,忽然又想起家中的谢文谣,于是把途径北山一事给吕布说了,接着又问起去年年末关于史家大院的事情,吕布听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当时修书给文远,让他亲自北上去解决史丹一事,前阵子我从幽州先行回来后史丹已经前来拜访过我,说事情已经在文远的帮助下妥善解决了,怎么现在又冒出来几个绢布生意人被白波贼扣押了?”

  听吕布说史丹已然被解救出来了,我登时对狗儿子的办事效率感到五体投地,心里想着说大家这分开还不足一年,怎么张文远狗儿子各方面就开始突飞猛进,好像要远远把我甩开似的。于是我问吕布道:“前些天你在幽州突然要赶回来,就是为了和董大人的弟弟见面么?”

  吕布点了点头道:“这件事等回头再细于你说,现在你先去找史丹,问一问白波谷那边的情况吧。”跟着吕布便折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知道他每天忙得团团转,心想谢文谣的家事有我出马就足够了,不必非得再劳烦吕布。自从去年年关到现在,仅仅因为我就耽搁了吕布多少事情,现在这点小事要是还得麻烦他,那也显得我太不中用了。而且张辽可以单枪匹马做成的事,我如何又做不得了?

  想到这里我就骑了快马,径直奔着南郊城外的史家庄园奔去。一路上风从耳旁不断灌过,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又难过起来,似乎耳边又传来黄海棠嬉笑打闹的声音。我有一阵子没有这般想她了,而上一次我俩为了给城里的弟兄们弄些年关钱财而出城寻找办法,这一转眼回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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