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样整个人几乎是弹跳起来，像只踩中陷阱的兔子一样愣了好几秒钟。
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是什么意思？
而她又该怎么回话？
这开场未免太尴尬，即便不是嘲讽，也是明摆着还没开始就已经把天聊死了。
倒也确实非常沈磊……
顾一样脑内飞快地回放了一遍沈磊其人的种种奇葩言行，心情又稍稍平复了一点，开始嫌弃自己不够淡定，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是那么一点就着，总不能是少见多怪……
她紧紧攥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看要爆炸的脾气全压下去，简直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来让自己心平气和着又问了一句：
“我在S市，你在哪里？”
没要一分钟，对面就回话了：
“好巧，我也在S市。”
瞬间，顾一样才刚强压住的怒意就再也按不住得彻底爆发了。
“我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闹了？耍我你是不是特开心啊？”
她已经完全懒得打字了，直接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去质问。
但她总算是记得陆鹿还睡着，于是努力克制着，握着手机走到露台上，关上了隔音玻璃门。
关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见陆鹿依然安安静静地侧卧睡着，并没有被吵醒的样子。
这画面莫名让顾一样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心情也再次缓和了许多。
早晨的风依然透着凉意，反而让人极容易察觉，那些从心底涌上脸颊的滚烫。
顾一样双手撑在露台的护栏上，揉了一把疲惫的眼角。
沈磊的回复消息很快就来了，还是那么一言难尽的画风，短平快，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我没耍你啊……”
“我也说真的……”
顾一样拿手掌心捂着自己的眼睛。
两个人碰巧在同一天来到同一个城市且还互相遥遥望见的几率有多小呢？
也许真的并没有那么小。
然而她却始终不敢信。
她甚至觉得有一点可怕。
一切巧合，超出掌控之外的，都让她感到失控的恐惧，像个在钢索上步履维艰的人，一旦失去平衡就是万劫不复。
“你为什么总要把人往坏了想？”
沈磊的第三个对话泡泡“咻”的一声在眼前冒出来。
“我怎么把人往坏了想了？我没有。”
顾一样飞快地打字，强硬地反问，矢口否认，仿佛浑身的刺都在这个瞬间竖起来。
这一回，沈磊的回复来的稍微慢了几秒钟。
但风格完全没有变，还是那个沈磊，还是那个味道。
“……那你就是单把我一个往坏了想？”
他甚至还用了一个歪着头脑袋上挂着问号的圆脸表情。
顾一样觉得，她很难精准描述自己看到这个表情时的心情。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能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人按在地板上拿充气榔头捶一百遍。
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沈磊这句话仿佛一根锋利的锥子，凿进她酸涩的心底，再一次提醒着她，无论她是否愿意承认，在连她自己也不察觉时，她已然对他另眼相看。
而这让她对自己无比气恼，早已远远盖过了对他的怒火。
顾一样整个人都瞬间萎靡下来。
沈磊还浑然无觉地不断发来消息：
“我白天要去和投资人开会。”
“但是我下午五点以后能有闲。”
“你时间怎么安排？”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
顾一样厌弃地看着对话窗口里越积越多的消息气泡，干脆把手机一关揣进兜里。
她紧了紧身上的睡袍，在晨风中缩着脖子一头钻回屋里。
陆鹿已经醒了过来，坐在沙发上，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把你吵醒了。”
顾一样顿时愈发愧疚起来，赶紧红着脸道歉。
陆鹿却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茶几上摆放着的东西。
顾一样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房间服务已经把她叫的早餐送过来了。两人份的中式早餐，有粥有蛋有小菜，还有米粉、馄饨和小吃，几乎摆满了整个茶几……看得顾一样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感慨这酒店早餐竟然意外丰盛，还是吐槽客房服务送来早餐的时间太耿直。
她在吃早饭的时候问陆鹿一会儿想去哪儿玩。
陆鹿已经喝完了一碗红豆粥，正拿纸巾仔仔细细擦嘴，听见她问话略有些惊讶地抬眼看着她。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
陆鹿的眼神里有一点狡黠的坏笑，竟然叫顾一样莫名心虚起来，连忙掩饰地摸了摸鼻尖，故作不知般反问：
“……我安排好什么了——”
“不是有人约你吗？”陆鹿把面前用过的碗筷整整齐齐收拾好，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你忙自己的去吧。我正好在酒店补一天觉。”
她作势一副又要重新倒回床上的模样。
顾一样慌忙伸手一把揪住她，狗腿状重新把她拐回沙发上，讨好笑问：“……我后来都没发语音了，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还不知道你吗。”陆鹿无奈叹了口气，在顾一样头顶胡乱揉一把，“记得有话好好说，别一着急上火就发飙。”
顾一样歪头倒在沙发另一半，哼哼着牢骚：“我没答应去呢。不想去。”
陆鹿眯眼盯住她看了一会儿，笑着把她推开。
“反正我今天要在房间歇着。你爱干嘛干嘛你自己决定。”
她如是说着，就跑去电视机前面看起了综艺节目，为表坚定决心还在膝盖上披了块毛毯。
顾一样无奈看着，感觉往她膝盖上放个猫就能假装世界名画。
她在陆鹿旁边晃悠了大半天，神经质地不停喝水，在露台和房间的范围里走来走去。
陆鹿也不无视她，一边看着综艺节目“咯咯”乐呵，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还叫了很多零食到房间来吃，仿佛要安心地在这个休假把自己吃成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直到时间眼看就要五点的时候，顾一样终于再也赖不住了。
如果沈磊已经给她发了约饭的时间地点，她就去看看情况……
她一边在心里如是说服自己，一边重新打开了关机一整天的手机。
然后，就在下一秒，她已经一手外套一手挎包地冲出了酒店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