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样从前有个很天真很少女的小伙伴说过一句话：
“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有个人好、有钱、长得帅的男人直接把两把钥匙砸在我脸上，一把车钥匙，一把房钥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一样曾经在心里默默吐槽过这个“盼望天上掉印钞机容易被砸死”的“美好愿望”。
哪有什么黄金痴情大帅哥自带房车来爱你。
这种韩剧戏码已经无法再打动一颗见识过现实残酷的社畜心了。
这个真实的世界是尊从能量守恒定律的：
拥有更多的人一定获得更多。
而获得更多的人，一定要付出更多。
要么是普罗大众或看得懂或看不懂的钱与“可变现资源”。
要么，就是另一些东西。
比如自由与人格。
顾一样倒也并不觉得男女之间必然发展成一方凌驾于另一方的压迫关系。
如果一定要她把内心深处的实话说出来，她其实还是愿意相信真正的、纯粹的爱情的。
然而，当两个被紧密捆绑的人无法做到对等时，很多事情，一定要直说的话，比如尊重，比如独立，就如同行走在悬崖边，全都必须仰仗强势方的善良与涵养，稍有偏差，就很容易会成为空谈。
经济实力是一种权利，很多时候也是一种权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可不是随便写写随便看看的玩笑。
而顾一样讨厌受制于人，讨厌失控。
当然这些其实和沈磊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这都是顾一样自己的个人想法。
她也从来不觉得别人有什么义务满足她对世界和人生的期待。
但被人直接把车钥匙拍在眼前这种事带来的不适感太复杂了，让她忍不住就开始想，自己才识、能力都不差，这社畜也当了好几年了，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混到这么“穷困潦倒”的境地……
归根结底，还是沈磊这事做的太不讲究。
她现在到不觉得沈磊这个人会有什么恶意。
但这个人的情商大概真的是负的吧。
顾一样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十分微妙的表情，摇头拒绝说：“不用。你收回去吧。”
沈磊一脸无辜，显然完全不懂对面的妹子心里已经绕过了多少道弯，还很是困惑但绝对真诚地看着顾一样，说：“没事啊。这车我平时也不开。太子爷硬塞了一辆他不想开的给我，我又不能不给他面子。那这辆闲着落土干嘛呢。还不如给你们开。”
顾一样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已经很像牙疼了。
“真的不用。我挺喜欢挤地铁的。地铁不堵车。”
她只好又拒绝了一遍。这一回还加强了语气。
一旁的陆鹿已经捂着脸歪在沙发上了，用行动表示这现场太惨不忍睹根本没法看。
沈磊似乎不是很理解顾一样的拒绝理由，虽然没有再劝她接受，也没有把车钥匙收回去。
顾一样当然也不可能乖乖听话接受。
小小一串车钥匙竟然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躺在茶几上，看起来就委屈。
而且尴尬。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手机响了。
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去摸自己的手机，不约而同，动作宛如复制黏贴。
然后顾一样把电话接起来了。
是周文渊打来的。
“我还有两分钟到你家。方便上去吗？”
电话那一端的周文渊声音听起来很轻松随意。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救星到了，还是flag又竖起来了。
“……怎么了？师兄你要来把我的带薪假没收回去吗？”
顾一样觉得自己心情好复杂，莫名很想让周文渊赶紧上来救场，又巴不得周文渊千万别上来。
周文渊显然极为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混乱，发出嫌弃的“哧”声。
“想什么呢。有点事得当面和你交代一下。不方便你下来也行。说两句话就走。”
半夜自己下楼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可能发展出一万种奇怪的后续。
哪怕厨房里囤了几天的垃圾臭了，顾一样都是宁愿把抽风机打开再撑一宿，也绝对不会黑灯瞎火下楼去的。
但她这会儿又不能拉上陆鹿陪她把沈磊一个留在她们的家里。
顾一样看了一眼沈磊，见他完全没有察言观色收起钥匙立刻各回各家的意思，只好头大地对周文渊说：“方便。方便。师兄你上来吧。”
两分钟以后。
真的是两分钟以后，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时间管理极度严格的周师兄出现在了顾一样家的门口，也没有多做什么前言解释，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串车钥匙直接递到她手里。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啊……”顾一样瞬间觉得自己的头何止大了两倍。
周文渊神色非常坦然，一副没什么大事的云淡风轻模样。
“我看你今天来公司是挤地铁来的。这车我平时不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开吧。车位号我拍照发你微信上了，你明天白天试试顺不顺手。”
顾一样顿时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一心一意和沈磊作，没有及时关注到这个发送到她微信上的巨大“凶兆”。
周文渊见她眉毛都要打结了，很诧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就这么一句，顾一样终于绷不住失笑出声。
“今天什么日子。都上赶着给我送车是几个意思？”
她靠在门口，看着手里那串车钥匙，无可奈何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还有人也给你送车了？”周文渊挑了挑眉，看起来很惊讶，但又很像是明知故问。
他直接越过顾一样的肩膀往屋里看了一眼。
还坐在客厅里的沈磊面无表情地冲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想了一下，认认真真给茶几上互相交叠的变形金刚调整了一下摆位……
你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本来周师兄可能根本没注意到茶几上那几个“体位奇怪的儿童玩具”啊！
你宅，我宅，他又不宅！
顾一样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在门框上算了。
“我……那个，之前就因为一点私事跟他借过车，也不是现在才突发奇想——”
她只好垂死挣扎地企图辩解了一下。
“没事儿。反正我就是顺路给你送过来。随你自己方便。”
周文渊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走了。还有人在楼下等我呢。”
顾一样一直在门口目送自己特意来派送福利的老师兄新老板进了电梯下了楼，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仿佛有只落了汤的老鼠在疯狂地刨。
让你们一个二个上门送车……真这么“壕无人性”你们怎么不直接连车牌一起过户给我呢？！
她关了门，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就把周文渊的那把车钥匙也扔在茶几上，和沈磊那把排排坐在一起，就坐在变形金刚们的边上。
“他这什么车？”沈磊竟然还伸头看了一眼那把钥匙，撇撇嘴，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吐槽：“保时捷啊。”
“……你重点是不是哪儿不太对啊？”顾一样哭笑不得，“而且保时捷怎么了？为什么歧视保时捷？”
见她还可以笑着吐槽，沈磊就也微微笑了一下。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把自己那辆英菲尼迪的钥匙重新收回了兜里，垂眼看了看旁边那个他很“嫌弃”的保时捷。
“不过我估计你老板这个，你也不好拒绝。也没什么必要。那就这么着吧。”
如是说完，他侧目思考了一秒钟，抬起头正色看着顾一样，又开口：
“选题的事你方便就尽快发点材料给我呗。我们好准备策划案。我是真的诚心求合作的。”
“……行啊。反正说是休假，我也得带着电脑，该干活还是得干活的。我尽快。”
顾一样连忙点头，表示工作上的事当然绝不含糊，自己肯定尽快。
瞬间弥漫的尴尬感让她下意识低头挠了挠额角。
原本对面胡扯的欢脱气氛早就荡然无存了。
顾一样忽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以完结这诡谲的僵局。
她在送沈磊出门的时候突然把他叫住，没头没脑地说了声：
“谢谢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仿佛是这句话自己活了，冲破重重阻碍，自己闯了出来。
沈磊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明显愣了一秒，然而笑了。
“客气什么。”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伸出手，在顾一样头顶上轻轻摸了摸。
仿佛搓揉狗头……
搓揉狗头……
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