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以后，就静静等着顾一样回话。
顾一样心里跟刚被强行薅了羊毛似的，又憋屈又难受。
从个人情感上说，她当然不愿意相信周文渊真的会这么无聊，非要跟她咬牙较劲。但以她对周文渊的了解，这个人搞不好还真做得出这种事。否则“业界大白鲨”的名声也不会传得那么响亮了。
理想的情况和最坏的打算，必须全都考虑到。
“如果他真打算这样彻底跟我撕破脸了，那我大不了就自己做全平台，我全平台纯免费把人气和数据做出来，然后卖版权卖IP卖周边去总可以吧？”
顾一样憋了半晌，把堵在心口上的想法说出来。
沈磊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立刻追问了一句：“你钱够吗？”
仅仅四个字，噎得顾一样瞬间想翻白眼。
钱够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人敢拍着胸脯夸这种海口啊！李俊熙可能真的敢。她怎么可能？
但真要被逼到那种份上了，就算钱不够，也不能坐以待毙啊。除了一分钱掰开了当两分钱花，再想办法到处去找钱之外，还能怎么办？
问这种问题，这家伙是想给钱还是想吵架？
顾一样实在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皱着眉头，嫌弃地瞅着沈磊。
但这个时刻的沈磊丝毫也没有接收到她目光里隐含的深意。
“所以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让他给你们找点钱，你就能主动得多。”
他随手指了一下李俊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文渊之所以能这么卡你脖子，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块儿比你大吗？你就一小散户，得罪你跟得罪他比，人家当然选得罪你了。但你要是也有你自己的‘后台’呢？人家不看你的面儿，还能不看你背后资方的面儿吗？万恶的资本市场就这么回事。你人都进来了，怎么老想着单打独斗呢？你到底是来挣钱的还是来当佐罗的啊？”
顾一样冷眼看着他，任由他尽兴“表演”了好几分钟，默默在心里确定了一下——这家伙肯定是直的。
“……我就想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你扯那么远干嘛？就你懂得多。就你会讲道理。你还挺风趣听懂幽默，都会爆梗了。行啊！你怎么不上脱口秀综艺演去呢？还有什么赶紧一并都说了吧！我给你拍灯！”
她说完用没喝完的半杯咖啡用力敲了一下桌面。
是嘉宾评委给选手爆灯的气势。
沈磊盯着她看了一下，视线从她脸上缓慢挪到手上，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啊——”
他下意识身体往后靠，摆出随时准备应对半杯咖啡泼过来的防御姿态，放软了声线连连道歉。
顾一样捏咖啡杯捏得更紧了，已经要开启冷笑模式。
“是。我的错。我就是情绪管理差，特别容易生气。”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
沈磊赶紧低头认罪，整张脸都埋在桌面上作叩拜状，仿佛一个敬业的日本销售员在恳求大客户——拜托您签了这订单吧！我什么都可以做！
顾一样就冷眼看着他，还一脸嫌弃“没诚意”的样子。
李俊熙在一旁看着，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从好奇到幸灾乐祸，再到努力憋笑，终于忍不住笑得狼心狗肺。
“我终于知道你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女朋友了。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家里也不穷，就不会说人话。上一个是不是也这么被你气跑的？”
“太子爷”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边拿手抹一边嗷嗷吐槽。
“你这个还挂在长白上没下来的有什么资格笑话我吗？”沈磊抬头还嘴，直接拿手肘怼了李俊熙一下，“而且什么气跑不气跑的，别瞎说。”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看了顾一样一眼。
李俊熙明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手捂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了的样子。
“咱赶紧回去吧。我找人把你们那事儿办了。”
他有一点尴尬地摸着脸，一边岔开话题，一边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顾一样看他一眼，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寡淡的咖啡。
“别走啊。我还没喝完呢。”
她看着李俊熙，轻轻拍了拍桌面。
“回来。坐下。”
李俊熙一秒泄气，跟被掐住后脖子的狗一样，只好臊眉搭眼地转回来，重新往座位里一缩。
沈磊在边上长叹一口气，眼神宛如烈士就义。
顾一样把他俩这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模样来回瞧了又瞧，笑眯眯直球出击：“‘上一个’是哪一个啊？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不是。没有。我那个……弄错了，我瞎说的。姐你别听我的。”李俊熙捂着嘴，从手掌心后面闷声闷气地骂自己。
顾一样又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其实知道李俊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不傻。
而且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或者说，她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失望。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忽然又对自己这种无端上涌的微妙情绪心生厌烦了。
“你有前女友就有呗。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啊。怪里怪气的。”
顾一样忍不住皱起眉，不爽地质问沈磊。
“……真不是。我没有。”沈磊愁地恨不得当场徒手殴打李俊熙，“他就故意乱说的。他说的那是周玘。”
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骤然出现。
顾一样懵了好一会儿，茫然地问：“……谁？”
她这一副明显“贵人多忘事”的模样沈磊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就直接说：“以前老跟着咱们一起去漫画店租书看的那个。还给咱们拍过cos照片的。你之前不还问她来着吗，忘啦？”
“啊……我记不得名字了……”
顾一样一拍脑门，一个模糊的校服少女的形象才再次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你俩后来还一直有联系呢？”她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磊就点点头，“啊，是，她爸她妈跟我爸我妈关系挺好。”
“哦。”顾一样也跟着点点头。
对话到此彻底断掉了。气氛跟瞬间结了冰一样。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才好。
顾一样干脆低下头，开始玩那杯咖啡外壁上挂着的水珠，玩一会儿喝一小口，玩一会儿喝一小口。
沈磊也不说话，黑着脸，扭头瞪着“太子爷”。
李俊熙估摸着已经后背发寒了，扭头逃命，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尬笑：“那个……我去……洗手间，然后给我车加个油，在停车场等你们。”
沈磊直接抓起一张餐巾纸揉成团就砸过去了，正中“太子爷”脑门。
李俊熙揉着脑门还继续笑：“没事儿。不着急。你俩慢慢聊。真的，不着急。”结果后退两步一个不稳，“咣当”砸在咖啡厅的玻璃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