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她起身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多了,她累的竟然睡了几个小时。
倒水时,她发现桌面上有一把钥匙,钥匙下压着一张纸条。
“程大神工作室钥匙,记得去看。”
字迹不认识,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她放下纸条,目光锁定在钥匙上。
喝完了一杯凉水,她拿起钥匙走下了楼梯。
工作室独立并列,玻璃门上会贴上门的名字。
但她还没在晚上下来过,找不到打开大厅灯的开关,只好用手里自带的手电筒挨个找。
程晏的工作室在左边第一个,她用钥匙打开了门,在门边上的墙壁上摸索到了开关,工作室顿时明亮起来。
一张长桌,电脑,书架,书柜,然后……好像就没有什么了。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林欢喜走到书桌前,环顾四周,忽然灯光暗了下来,眼前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啊?”她尖叫出声。
“你还是老样子。”不远处,响起了一道声音,接着灯光又亮了起来。
林欢喜用来捂住眼睛的双手被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睁开眼,看到程晏的脸。
七年的时光,他面容依旧清俊,还有少年时的影子,但现在更多的是被时间雕刻出的成熟和沉静。
林欢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他们都变了,不是孩子了。
心境也变了,如果是十七岁的林欢喜或者是二十岁的林欢喜,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扑进程晏的怀里,边哭边抱怨这几年的酸苦。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22岁的程晏和林欢喜。
生活无形的给了他们另一副面具。
“吓我有意思吗?程晏同学。”她有些埋怨的语气。
程晏讪讪的挠了挠脖颈:“我只是在想,四年,我们变了多少。”
“这样……我更有勇气……”他眼神坦然,忽的对着林欢喜笑了笑,那笑直达眼底。
有多久,程晏没有真诚的笑了,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坐在了阳台冰冷的地面上,程晏给她垫上了一层地毯,自己曲起双膝坐在了边上。
“游戏我看到了。”林欢喜说,“其实这几年,我也没有忘记过你,反而更想念你,我也说不上来,明明都说时间会使记忆变淡。”
“我没有接受任何男生,在我眼里,他们都没有你好,有一段时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同性恋了。”
“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肯说,从很早以前,很多事,我都在等你解释,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解释过,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有多少地位。”
“有一次,我按耐不住偷偷跑到北京了,你说得对,北京太大,我会迷路的。当时我还没出车站就觉得窒息,又跑回了候车室,连你的学校都没走进去过。”
程晏笑了:“好巧,我也去找过你。”
林欢喜一愣:“你找过我?”
“大二的时候,我好不容易还清了大部分的债,攒了点钱坐火车去了厦门,那里特别暖和。我没有向别人打听你在那儿,我总觉得,不该去打扰你。在学校里,我转了好几圈,甚至跑到了教室里,人太多了,人山人海,我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你。”
“但是我看到了郑野光,他跟我说,你们在一起了,让我别来打扰你,他还给我看了他的手里桌面,是你们的合照,你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改签了车票回北京了。”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陪着你,我能陪你三年,也有别人能陪你三年,甚至更长。不能在一起就算了吧,反正一辈子也没多长。”
林欢喜瞬间泪流满面:“我没有,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我从始至终,只喜欢你。你应该联系我的,你为什么每次都擅自下了决定。”
程晏把手掌放在她的头顶上,眼神明亮,一如往初:“回来后,我决定创业,和几个朋友一起弄游戏开发,失败过几次后终于有了点小成绩,但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放不下你。我联系了艾伦,她和我说了很多,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我决定试一试,能不能把你追回来。”
“那如果……追不回来呢?”林欢喜盯着他的侧脸。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欢喜微微抬起头抱住了他。
“不要信命,你要信我。”她压低声音说。
程晏回抱住她,耳朵微红,半晌后他说:“林欢喜同学,高三那天,你忽然抱住我吓了我一跳,我说下不为例,没想到现在又被你占了次便宜。”
林欢喜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破涕而笑:“程晏同学,请你明白,我也被你占便宜了!”
“等等,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程晏微微推开她。
第二天,林欢喜跟在他身后去了一家精神病院,有一处公园,建了小池塘,塘边栽了几棵柳树。
一个护士正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面黄枯瘦的中年女人。
“这是我妈妈。”程晏介绍,林欢喜越过他看到了女人的面容有些不正常的神色。
回去的路上,林欢喜沉默了,程晏也沉默。
他们都知道,现在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不是为了喜欢就可以冲动的孩子,而是要考虑未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成年人。
“你还喜欢周杰伦吗?”程晏问。
林欢喜点了点头,她记得,一开始是程晏喜欢,他经常会放周杰伦的歌,然后一人一只耳机,背着老师偷偷的听。
程晏从抽屉里掏出两张门票。
“八月三十日,杰伦在南京有一场演唱会,我买了两张票,连坐。你如果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来。我会等你。”
然后他说:“林欢喜,你可得想好了,这次你如果你同意,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程晏带着林欢喜走遍了北京有名气的景点,故宫,天安门,八达岭长城,颐和园,南锣鼓巷……
八月十五日,汪瑜和李园园的婚礼,林欢喜作为伴娘提前入场,艾伦和许舟到场。
艾伦笑嘻嘻的打量林欢喜:“怎么样?聊的怎么样?”
林欢喜瞪她:“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艾伦挽住许舟的手臂:“我家先生说了,程晏值得,所以我才帮你们的。”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在舒缓而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旋律中,李园园喜极而泣的将手交到汪瑜手上。
台下的林欢喜看着他们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面容,不禁热泪盈眶。
“许舟,以后我也要这样,我要在台上放满气球还有星星花。”艾伦略有些傻气的话听得林欢喜瞬间笑了,眼里的泪也消失干净。
新娘抛花球,林欢喜个头小,前面又堵了不少人,她看着遥远的距离想着算了吧。
没想到,程晏冲了进去,他仗着身长腿长,手臂一抬,花球就落到了他手里。
众目睽睽下,程晏把花球送给了她,周围唏嘘不止,林欢喜脸红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二天,林欢喜收拾行李,临行前,猴子,沙僧他们都来送她,宋云雨更是把她送到了机场,就是程晏半个影子都没看到。
车上,宋云雨咳嗽了几声:“欢喜,程大神他有个很重要的事出差了,他绝对不是……不想见到你,真的真的。”
“那天的游戏还有晚上你们见面都是他故意设计的,我们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不给我们发工资。”
“大学四年,追他的女生可不少,他每次都说,自己有个喜欢的南方姑娘。说的可不就是你嘛。”
林欢喜听她念念叨叨个不停,哑然失笑。
八月三十日,南京地表最强演唱会,万人空巷。
林欢喜早早来到了现场,站在人海里,她回头张望,向她靠近的人都是陌生又愉悦的面孔。
她想了很久,从16岁第一次遇见程晏的场景回忆到上次在北京的分离。
他穿着蓝白干净校服,送给她一罐有漂亮糖纸的糖果,还告诉她,难过了就吃点甜的。
他撑着伞,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拦下了一辆车,嘴笨的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跟老班说,老师,她没有,她只招惹了我,其他的与她无关。
后来,时间一晃,四年过去了,少年长大了,有了稍显成熟的面孔,举手投足也更有稳重的力量。
可是……在他捧着花球送给她的时候,腼腆的笑,一如既往。
林欢喜决定了,他们就是要在一起的,一起走,不仅走过青春,还要走过风月,风雨同舟到永远。
她给程晏打电话,好几次,都显示对方无法接听。
保安催促了,还没检票的抓紧时间,林欢喜被人海挤了进去。
她持着门前坐到了前排的位置上,如同下棋般,偌大空旷的体育馆逐渐被填满,而她身旁的位置始终起是空的。
手机上,时间还有十分钟。
林欢喜盯着手机上的一行数字,手脚逐渐发凉,这是她的坏毛病,心一慌感受到绝望时,就会这样。
程晏,你不要再骗我。
她在心底暗暗说道,可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体育馆里灯光暗了下来,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演唱会要开始了。
倒数五分钟。
“让一让,谢谢,麻烦让一让。”
她猛地回过头,看到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程晏隔着几层阶梯看到她,咧开嘴渐渐笑了,笑得干净又明亮。
“这次,我没有失约,但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欢喜破涕而笑:“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演唱会上,听了十年的周杰伦唱:“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回去的路上,程晏表情认真的问:“林欢喜同学,你的程晏,他现在还有一堆债要还,还有个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还有不稳定随时可能失败的创业路,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林欢喜反问:“程晏同学,你的林欢喜,她现在还有好几年的学业,未来的工作是医生,会很辛苦很忙碌,常常见不到人,此外她还是个敏感缺爱,占有欲强又固执的人,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程晏笑了,认真的点头:“I DO。”
林欢喜回道:“I DO too。”
我的二氧化硅先生,我用了七年的时光,终于成了你一生的氢氟酸小姐。
我们一直走,走到岁月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