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修眼底的兴味起了，“说说看。”
鬼丧没忍住，“你还是个孩子。”
沈亦修白了鬼丧一眼，“我让他讲细节了么？”
墨竹君的声音沙哑，但是那股子温柔却是令人无法忽视的。
“我与他，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他生得好看，在情意萌动之时，我在树下吻了他。”
沈亦修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把瓜子，若是忽略掉身后的两具尸体，还有墨竹君的狼狈模样，倒不失为一个听故事的好地方。
“可是后来，他离开了我，还有了心爱的姑娘。”
沈亦修：“？？？”
陆衍：“？？？”
……
墨竹君继续道来：“我对他已是深爱，自是祝福，岂料万事难料，他死于仇杀，妻子殉情，只留下一女，咳咳咳……”
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又顺道吐出了好几口血。
众人的眼神又落到懵懂的小女孩身上，不会就是她吧？
可是，这孩子怎么躲在这里的？
沈亦修继续问：“那个小女孩呢？”
墨竹君：“也死了。”
沈亦修：“你想报仇么？”
墨竹君：“想，但是打不过。所以我投靠了……噗！”
又是一阵吐血。
沈亦修丢掉瓜子，这些毫无营养，而那幕后之人依旧嚣张。
不过这种手下，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视线飘到了陆衍身上，又是一番灼灼凝视。
陆衍刚听完那墨竹君暗恋竹马的经历，这会儿又看到沈亦修这目光，稍稍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细想，毕竟那小孩也就六岁。
一想到他的年纪，又想到他的手段，陆衍也由得感慨，并且回忆起自己六岁时候在做什么？
好似，是在扑蝴蝶玩泥巴？
记不清了，不过，绝对没有沈亦修的如此能力与才华。
沈亦修打了个响指，那墨竹君便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鬼丧凑近，“这两个人都没了魂魄，怕是被那个什么阵法给吞了。”
沈亦修对于破解那什么阵法，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打了个哈欠，眼底已然闪着泪花，几步走到陆衍身旁，“困。”
陆衍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那先睡一觉吧。”
然后将人抱起，一副哄睡的模样。
众人：“……”
花衫倒是不觉得奇怪，他这个亦修弟弟，虽然性格古怪，手段也狠辣了些，可对于信任的人，则是分外的依赖，能求抱抱求哄睡，那也不算稀奇。
至于那个阵法，怕是危险重重，不可贸然前往。
“你把那个小女孩带上吧，这兰府，怕是没几个活人了。”鬼丧指使花衫，又将尸体上的几道符撕去，取出化骨水，一人一滴了事。
无关残忍，这种死后魂魄便散尽的尸体，是邪祟所热爱的美味。
花衫俯身，阴影投到那小女孩的身上，发现她竟然开始颤抖。
“别怕。”
安抚的语气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那小女孩反而抖得越发厉害，最后发出细弱的“哇呜哇呜～”的声音，磕磕巴巴，完全来自本能的恐惧与呼唤，像是遇到了让她极为害怕的事物。
鬼丧“咦”了一声，“倒是个薄弱的命格，怕是活不过几年了。”
她会痛苦，不过的那些符伤到了一些要夺舍尸体的邪祟，而邪祟逃窜，又盯上了这女娃，若非的她胸前那辟邪的护身符，怕是福少祸多。
“她好像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也说不出完成的话来，对外界的感知力极低。”花衫叹息一声，眼底带着怜悯，“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何在，如今这般，想问，也问不出个左右来。”
鬼丧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思忖半晌，“你便负责照顾她吧，这兰府自是住不得人了。”
“好。”花衫应下。
大厅上，偶尔传来几声睡梦中的呓语，不出意外的，正是那兰倾筑发出的声音，至于沈亦修，在午夜之际，已然醒来。
不过他并没有自己走路的意思，心里对陆衍更是满意了几分，指间碰了几下那个朱色瓶子，唇角勾起轻松愉悦的笑。
快了，他就快得到一个完美的、听话的傀儡了。
下意识的，他又抬头看向陆衍。
陆衍已是少年，虽是瘦弱，却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下颌线完美，再往上，是他那双淡漠的眸。
“走吧，去见识见识鬼王。”沈亦修语气轻松，又看向地上的兰倾筑，“带上他。”
又看向白非夜，“你不许跟着。”
白非夜啥用都没有，只会是个累赘。
“为什么要带上他啊，不过是个醉鬼。”花衫不理解，至于他怀里的小女孩，在惊吓之后便沉沉睡去，若不是那轻飘飘的重量，怕是没有半点存在感。
弱小得让人心生怜惜。
“既然这是养鬼之地，他这些年来能活得好好的，不是没有原因，带上会稳妥几分。”鬼丧替沈亦修解释，一边又提起兰倾筑的后衣领，“挺沉。”
再看地上的墨竹君，另一手使劲，也提了起来。
一左一右，平衡多了。
又看向那个小女孩，“你跟她也留下吧，她体弱，等会儿直接死在里头就不好了。”
话糙理不糙。
沈亦修插话：“死不了，带上。”
鬼丧皱了皱眉，这个小师侄好任性，不过为什么听着还有那么点顺耳呢？
不愧是师兄带出来的娃，讨喜。
若是花衫知道了鬼丧心中所想，估计会生出把他胡子拔光的想法。
讨喜？讨喜个屁！
他现在晚上吹个风，头皮都凉飕飕的！
月亮隐藏在云层之上，周遭暗寂。
“走吧。”陆衍带路，几人往兰府中心而去。
感觉到了一股子凉意，沈亦修将手里藏进袖子里，一副柔弱小公子的模样。
一阵清脆的女童笑声传来，沈亦修闭上眼睛，长睫颤了颤，“来了。”
养鬼之地自然不是开玩笑的，首先往沈亦修等人攻来的，便是一群离地的小鬼。
小鬼可比大鬼难缠，而且更凶上几分。
之所以选择在午夜时分来，不是心大，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所有的鬼。
还不等陆衍反应，怀里的沈亦修已经暗处之前的笛子，不过这一次的调子却比之前更渗人，每一声都能刺激得人寒毛倒立，恨不得自毁双耳，闭塞听觉。
“呜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哇~”
“呀呀呀呀呀~”
“……”
一阵小鬼飞来飞去，绕着沈亦修飞啊飞，哪里还有之前的敌意。
与此同时，地面大动，一只只手破土而出——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鬼丧，也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
若是单靠着小师侄的那个笛子，如何能都斗得过这百鬼夜行？
陆衍是离着那笛子最近的人，几乎是挨着他的耳边吹了，不过他却没有收到半点影响，说来，还是因为沈亦修之前给的那五枚圣药的功劳。
“累的话，就休息会儿，让我来。”陆衍淡淡道。
沈亦修正吹得起兴，哪里会停下，只用胳膊肘动了下陆衍，表示自己可以。
再看破土而出的鬼尸，在笛声的影响下，多了几分茫然。
沈亦修看着眼前这一幕，眉眼弯弯，都这样了，那鬼王也该出来了吧。
不然，他的手下可是都要被他拐跑了哟~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所谓的“鬼王”，沈亦修的兴致低了一半，放下笛子，“不好玩，没意思。”
就这？还鬼王呢！
乌龟王还差不多，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出来迎战！
笛声一停下，周围的那些小鬼又暴躁了一瞬，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几个几个的抱在了一起，不敢再放肆。
再看那些愣头愣脑的鬼尸，也都放下了手，而后便往旁边让开了一条道，接着，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啊，客人，欢迎。”
所谓的鬼王只是个短发少年，肩膀上站着一只蝙蝠，脖子上的一粒深蓝色珠子异常夺目，在暗夜中流转着摄入的光芒。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滚出兰府！”陆衍掷地有声，这里，是他母妃的家，不该任由这鬼怪糟蹋。
“哦？”鬼王并无多余表情，藐视的味道却很足，在他眼里，陆衍犹如蝼蚁。
“去吧，这个给你。”沈亦修给了陆衍一条手链，链子上挂着一粒玄色的珠子，“护体用。别怕，你尽力就行。”
陆衍颔首，“嗯。”
手腕上的触感冰凉，却与内丹生出了联系，经脉中的暖意让他的手指头都跟着动了动，再抬头，战意燃起，不过半个呼吸，二人便缠斗起来！
十招之后，鬼王端正了态度，却依旧被陆衍单方面压制。
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强？
而且还是个少年？！
这不合理！
无奈，他只能号令手下来助阵，反正这些人今日都得留下。
看到了他的脸，是绝对不允许存活在这世间的。
沈亦修嗤笑一声，手里的笛子又扶到了唇边，与鬼王的力量抵抗，于是，又是一番暗中较量。
陆衍自然不会放过鬼王，却被鬼丧喝住：“不许动！”
低头一看，脚下的光华大绽放，小鬼们四处逃窜，鬼尸也暴躁不安，想去寻找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