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瑶瑶沉下脸,不再看那年轻男子,而是用帕子替邢天泽擦起额间那细密的汗珠。
……
陆衍身上的伤很重,好在之前房间里还有伤药,勉强上了药,又换了声干净的衣裳,恢复了力气,他便出门去寻找沈亦修了。
最后,他看到了结伴而归的沈亦修与瑶瑶。
二人对视而笑,又是那种无人能插足的氛围。
此刻,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永远不必上那瑶瑶在沈亦修心头的地位。
视线交错,陆衍的心沉到了谷底。
厌恶?
怎会是厌恶呢?
明明他们才一道度过了那死生一线的时光,难道那些便如此无足轻重么?
视线之后,便再无半点交集,沈亦修与瑶瑶,是远离的姿态。
“师兄,你就是心太善了,陆泽害了师父,你还对他的弟弟那般宽容,哎……”
沈亦修没有接话,记忆没有出错,他还记得自己拼命要去救那陆衍的情状,那般奋不顾身,偏偏在刚刚瞧见他身影的时候,那挥之不去的厌恶感,却完全的占据在了心头。
竟是无法求解得缘由。
“师兄,我陪你去雪云之巅好不好?”
沈亦修直接拒绝,“不行,你在苍骨峰好好待着,师父还需要你照料,别人的话,我不放心。”
瑶瑶只好点头,“好吧。”
她小心翼翼的挽着沈亦修的手臂,见他并没有异样的反应,笑容更大,“师兄,你会一直陪着瑶瑶,对么?”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
……
初晨。
陆衍守在山下,果然蹲来了沈亦修。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亦修努力忽略心头的厌恶感,用着好语气问道。
“等你,我想与你一起去雪云之巅。”陆衍看清了他的态度,又往后退了半步,将二人的距离保持在了一个不亲近,也不至于失礼的距离。
沈亦修将这些尽收眼底,明明路陆衍疏离,他心头的厌恶感应该减轻才对,偏偏一股莫名的恼意熊熊烧起,“不必。”
说完,便不再看陆衍,自顾自的往远处掠去。
陆衍默默的跟着,因为身上有伤,很快,他就跟丢了。
林间的鸟儿叫得欢快,陆衍却有鼻头一酸的冲动。
“你是三岁孩童么?怎地还能哭鼻子?”
陆衍匆忙抬眼,此时的沈亦修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上,清晰的看着他的囧态。
而在之后,沈亦修只要前进一段路,便会刻意停下来等待陆衍跟上。
于是乎,沈亦修一度以为他分裂成了两个自己——
一个极端的厌恶陆衍,恨不得将他甩在身后。
一个又不让他一个远远落下,为他独身一人而不忍。
等到了一处歇脚的客栈,沈亦修买了茶,等陆衍跟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亦修才看到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直接将人扶了进来,等扶到了桌旁,他才反应过来,将人重重的往位置上一丢,“真没用!”
又看了店小二一眼,示意他多上一碗茶。
“再来一屉包子。”
沈亦修嫌弃的看了一眼陆衍,又起身往外走。
陆衍跟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雪,无半丝血色。
“让你走了?吃完。”沈亦修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变态,能一边翻白眼,一边对一个人好。
还不是怕这个人半路撑不住晕过去。
不过说来也是无语,一个好好的男儿,怎么这点路都走不得,跟身上带疾一般。
等等!
沈亦修回头去看,果然看见了他袖角的血迹。
这点路,就能把自己给伤成这样?
这怕不是来帮倒忙的!
“你别去雪云之巅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陆衍着急的站起来,被袖子掩盖的伤处遮盖的不够严实,那沁出衣裳的血迹是那样的显眼。
“怎么弄的?”明显是伤口裂开,这人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时不察。”陆衍又缓缓的坐了下来,一路的赶,如今一坐下来休息,力道卸掉,站都站不稳了。
沈亦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能耐啊,一时不察,给自己搞出一个窟窿?
“自己上药。”丢下了一瓶药粉,两种情绪交织,沈亦修最后还是选择看着陆衍的接下来的动作。
陆衍将那瓶药收了起来,又拿了个包子,优雅的咬了一口,竟是不再理会那渗出血迹的伤口。
沈亦修拍了下桌子,这番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
“上药。”
这人不是顶怕痛的么?怎么这次连哭都不会哭了。
陆衍拿着包子的手无力垂落,“大庭广众之下,不好。”
“你!”沈亦修本意只是想让他先止血,哪里想到这一层,见陆衍双耳染上绯红,他的怒气散去了不少,一刻的恍惚,厌恶之意又在心头翻滚,低声吼了句“爱上不上”,又踢了下椅子,在远处坐下,这是打算在这里久待。
陆衍自然是知道他急着去雪云之巅,自知是自己拖累了他,愧疚的同时,却也忧心起了雪云之巅的路途。
雪云之巅。
别人不知道雪云之巅是何存在,他作为陆家人,如何能不知呢?
那处是天然的险地,常年冰雪覆盖,陆家的先人在雪云之巅设下了无数的杀阵,凡事敢打雪云之巅主意的人,无一生还。
就连陆衍,也只是听说,并未去过雪云之巅。
陆家后人,虽有守护之责,却无守护的必要。
只要雪云之巅存在一日,便是对外人最大的威慑。
至于观山海,存在于世人的传说中罢了,在陆家的典籍中,根本没有记载。
如今妙手峰的医圣指名要那观山海,是巧合还是居心不良,一时也揣测不明,阻止不了沈亦修去雪云之巅送死,却也必须陪着他前往。
存着侥幸的心思,或许,作为陆家后人,雪云之巅的杀阵,会对他网开一面?
思绪万千,又绕回了沈亦修的头上,他是如何想的呢?让他这般跟着,是知道他跟雪云之巅的关系,还是仅因为他想去?
苦笑在唇角蔓延,不,后者的可能性是那么的小,他的厌恶太明显了,甚至都懒得遮掩半分。
……
“自己去楼上处理伤口。”沈亦修招呼着店小二帮忙,想扶着陆衍上楼,又觉得店小二笨手笨脚,便只好自己上了,将人送进房间,又将门关好,对那店小二交代,“他醒了之后,想办法拦住他,只好不伤到他,什么方法,你们随意。记住,不可伤他,等我回来,定有重谢。”
说完,递给了店小二一锭金子。
钱财在前,店小二自然应是。
这陆衍换好药之后,也如沈亦修所想的,昏睡过去。
那伤药里面,原本就有麻醉止痛的作用,再说沈亦修扶着他上楼的时候,又下了一道慢性的迷药。
沈亦修是要去寻物救人的,而不是拖着个累赘。
……
暗处。
朱色红唇轻启,雌雄莫辩的声音传来——
“帮帮他,可别影响了咱们的计划。”
“是。”
满室归于平静,只有那熏香袅袅,定人心神。
……
雪云之巅。
“没有路。”沈亦修犯了难,“也没走错啊。”
盯着这陡峭的石壁,还有那高不见顶的山巅,沈亦修最后决定,爬!
等他要真正行动,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幼稚,这石壁根本就没有可以踩踏的地方,越往上,便越光滑。
有时候,固执于不可能的坚持,就是愚蠢。
所以沈亦修选择找其他的法子,放弃了攀登的念头。
沈亦修揉了揉太阳穴,坐在石头上沉思。
或许,可以绕过去看看?
就这地势,想要完全绕到后面,恐怕需要一日有余。
医圣交代过,他最多只能护住师父一个月,若是超出,怕是凶多吉少。
既如此,只能绕了。
等走到一半的时候,温度降了许多,哪怕是沈亦修这样的修炼者,也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这冷的邪门。
“年轻人,别往前走了。”是一位老人,柱着拐杖,笑起来分外和蔼。
这个小屋子出现的突兀,却又是合理的。
“为何?”
老人缓缓道来:
“再往前,便是雪云之巅布下的最低级的杀阵,目的更多是威慑,让你们知难而退。不论你是为何而来,都无法跨越那重重杀阵。”
沈亦修问:“不知道老先生在此处住了多久?我并无恶意,只是家师身中剧毒,需取得观山海作为药引。”
“我说过,不论缘由,你都没有资格踏入此地半步。再者,老身愿以姓名担保,这雪云之巅,并无阁下所要的观山海,万不可为了那虚无缥缈之物,平白丢了性命。”
沈亦修与之僵持不下,寒意更甚,那老人最后还是请他进了屋子。
“便听老身一句劝吧,老身在此,也有九十载了,却没见过进去的人出来过。”
说着,浑浊的眸里透出些许看惯生死的透彻,“雪云之巅,是真正的死地。”
“可是,家师的毒……”
“敢问是何种毒?又是何种症状?”
沈亦修自然是一一道来。
“竟然‘石生’,‘石’与‘食’同音,意味着蚕食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