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我吗?亲爱的。”他突然间就微笑了,表演渐入佳境。
“是的,我望眼欲穿。每个夜晚,我都是到很晚才睡,有时候直到天亮。亲爱的,我想你,想的快要死了。”
“是吗?”
“是的。你知道吗?亲爱的,为了你的归来,我又买了一套房子,很大。我把它装修得象皇宫一样,是为了你准备的。亲爱的,你过来看看好吗?我想,你一定会爱上它的,它也一定会让你快乐。”
“是吗?”
“是的。”
“那我真地很想回去看看了。”
“哦,我等你,不,我去接你。”
“不用,我会自己回去的。你好好在家等我吧,亲爱的。”
他终于拿起了过去惯用的称谓,蒙在了自己那一张被世事磨炼得几乎毫无表情的脸上,一时间这个久违的呼唤似乎令他的妻子激动难忍。
“我好激动,亲爱的。”
“我也是。”
“我等你。”
“我会去的。”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好吗?我去找你,不见不散。”
“我会好好等你的,你的妻子一定会好好等你。”
“好的,亲爱的,来,亲一下。”
“哦,再见。”
“再见,我们今天晚上见。”
精彩缤纷的世界里,演绎着这样一对夫和妻。
是夫和妻的夫妻,貌似形合而又神离。不是夫和妻的夫妻,内心隐藏了沉重的阴谋与诡计。
傅留云感到很刺激。
当年雄心勃勃的铠甲重又潇披在身。
捕捉与玩弄女人一向是他最拿手的好戏,特别是于蓝,从一开始,他就充满信心地觉得自己已经永远拿下了她,尽管有时候对她心存恐惧惧,但是,他始终相信自己的魅力已经对她产生深远的影响。那虚伪的面具曾被她一度剥落,他曾经象猴一般地被她捉弄过,在她手下败得好惨。本以为缘份已尽,殊料,她竟唱戏般地粉墨登场,这叫他不得不踌躇满志起来,下决心与她再次周旋一番。
他没有等到当天晚上,就赶去会见她了。确切地说,是在一个小时以后。
那是上午,天很蓝,蓝得清彻,如水洗一般,柔如轻纱。大街上行人如梭,依然密稠。浓浓的树荫遮住了明亮的天光,把幽幽的一腔情思于神秘中轻轻洒露。
数月前因为离开了富有的妻子,从而深陷入一场经济危机之中的傅留云,以闪电般的神速坐车回到了自己离别已久的府邸之前。
花枝依旧摇闪烁耀,挥映着昔日里曾让他处于万人之上的厅堂。
门虚掩着。她是接了他的电话才这样做的,她当时接电话的声音真是激动。听起来,她一点都不恨他,相反,她好象思念他已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真地迷醒过来了吗?
然而,只有他才彻底了解,她是多么善变的一个女人。
门竟虚掩着,推开的时候,看见熟悉的家,空落竟无一人。偌大豪华的客厅,一切仍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奢侈的物品,却泛着冷败的光。
傅留云眨了一下眼睛,竟想,这些东西,现在还是属于我的。
他的脚步开始在地板上有节奏地顿响。
没有说话,他想让这声音来传递一种无声的语言,来召示那个精明的对手来见他。可是,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屋内没有出现任何来自别处的响动。
他最终停在了阔大的鱼缸旁。鱼,仍在里面轻游。他暗想:上哪里去了?摆的什么名堂?出的什么牌?我那傻乎乎的儿子呢?嗯,竟也有些想他了。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又回转身来,一个屋一个屋地寻查。寻查的时候,很仔细,就象主人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用无数金钱堆砌起来宁静豪华的家是这样大,大得叫人害怕,而害怕的原因是这里冷酷得如冰崖。记得很小的时候,小小的斗室里燃烧着红红的炉火,虽贫穷却温暖。可如今,富贵的光芒笼罩着全身,却和那无缘的人犹如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怎得亲近。
书房、台球室、花房、秋千室、餐厅、牌室、玩具室、儿子的卧室,只剩下最后一间了——自己和她的卧室。
也虚掩着,那是一颗等待着焦灼的心。
她必在里面,但不知她在干些什么。他不再犹豫,一把就推开了它。
她果然惊慌失措。
他聪慧的眼睛已经捉住了她。这时,竟发现她竟比平时美丽了千万倍。
她在缝补衣衫。
穿着一件月白色折纱长裙,坐在床前的一张休闲沙发上,正为他缝补一件破了洞的衬衣。
她似乎是屏着呼吸看着他推门而进,这时,抬起头来,那眼神之中竟充溢着柔女的光辉,一刹时,竟让傅留云觉得眼前的妻子已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回来了。”她扔了衣服,那话音洗去了往日的霸气,柔得是不能再柔了。
“呵,呵,”他立刻就笑了,说:“怎么,今儿这样秀眯,学会了缝衣服?”
“是你的旧衣服。那一天,我整理柜子时发现破了一个洞,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一件虎豹衬衣,我不敢扔。”
两句话下来,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儿子呢?”他问。
“被吴嫂带走了,他刚才闹着要吃冰淇淋。”
“哦,我好想他。”
“你想他吗?”
“是啊,我的儿子怎么不想?”
“那,要不要我去找他?”
“不用了。”
“不,我还是跟吴嫂打电话吧。”她说着猛然扑向了床头的话机。
“不,别!”他的手扣住了她,与此同时,心中一动。
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抖索,将脸慢慢转了过来。
他在凝视她,她不由也去凝视他。
是夫妻,却时时暗藏杀机。不是夫妻,却丢不掉命运的契语。
你想干什么?他在心里冷笑着问。
你想干什么?她也在心里冷笑着反问。
说话时,他却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温柔的模样:“亲爱的,你……还好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自己头脑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语。
“我还好,你呢?”她轻柔地在床上坐了下来,恋恋地看着他,打开衣服,手中赫然印出了一朵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