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笑了,回道:“傻瓜,说什么,难道没有留住吗?”
“不,我却不能够。”她忽然之间话锋就转了,内心已潮润,朦然之中,已听到那低低的歌声。
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依然兴致勃勃地与她夹菜,打酒,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亲爱的,我想问一句话,你需要真心回答我。”
“一定又是问我爱不爱你,老掉牙了。”
“不是。”
“那又是什么啊。”
“我想问你,你真地很想要孩子吗?”
“是的,做梦都想啊。”
“如果,如果我对你说,你的这个愿望要是实现的话,就必须要永远离开我,换句话,就是你必须要在我和你儿子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样?”
“你说什么?”
“是真的,亲爱的,我们分手吧。我要告诉你,如果我要给你生儿子的话,就必须跟你分手。”
“……”他手里的酒杯在轻轻摇晃,两只眼睛不再看她,但是倏忽之间,精明的他似乎已预感到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们没有钱,而我们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钱。只有钱才能使我们得到我们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钱?”
“我什么都知道,你不必瞒我。”
“为什么?”
“只是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却要离开我。”
“我爱你才要离开你。”
“为的给我生儿子?”
“是的。”
“生一个儿子能需要多少钱?”
“很多,多得你无法想象。我需要吃很多有营养的东西来保证他的健康。关键是生下他以后还要养他。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大学,读博士,博士后,那些钱多得你无法想象。”
“你怎么就知道我供不起他?”
“因为我什么都听到了,你不必瞒我。”
“……即使是这样,我照样可以养得起你,还有我儿子。”
“你养不起我。”
“胡说!”
“我们分手吧。”
“你真舍得。”
“不舍得,可是我很无奈,我必须要这样做。”
“不。”
“对不起,亲爱的。”
“是有人来找过你,不然你不会这么做。”
“啊,没有。”
“绝对是!”
“不是。”
“是,说实话。”
“不……没有。”
“是她,是她,她来找过你。是不是!”
“不是。”
“别装了,我看见你们俩个了。”
“哦,天哪……”
她低低地惊叫了
他望着她,而她象小鸟一样在他几句话的逼问之下就招架不住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
“还敢撒谎。”
“真的没有。”
“说实话。”
“真的没有。”
“还不招?你不相信我?她是不是又跟你做什么交易了?”
“没有,……是真的。”
“说实话。”
“真的。”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没有?那你为什么会说这些疯话?”
“不是疯话,是事实。”
“什么狗屁事实,她都给你掼了些什么!”
“金钱,可以改变一切。我们以前都死不承认的,可是现在,还是要认它。”
“啪!”地一声,傅留云手中的酒杯已脆然落地,发出了凄然的哀响,如同巨重的哭泣。
她恸然看着他,泪眼婆娑。
他则在一片深悯之中绝倒了。、
睁眼去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胀大,且在她后面野兽般张牙舞爪,飘摇不定。
“嘿嘿!”他忽然发出了两声傻笑。
她也不由间笑了。
已经深握底层的他望着她,仿佛顷刻之间全然明了。
于是,什么都不用说了,被命运所推至绝境的陡崖处不用细说,只需深寥一笑!
……他伸手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紧紧相偎。二人相拥的力度先是由柔变弱,又由弱渐强,最后颤抖,变成紧紧的一团,就象是在做生离死别一样。
“亲爱的,我好象听到了有人唱歌。”
“是她吗?”
“是她,她的歌听起来催人泪下。”
“嗯,我也在听,而且,我已经哭了。”他泪流满面。
“你早就在唱,你已经变成了她,你早就变成了她,你就是晓雯。晓雯,你死了之后,一定是想着我,才变成海棠来找我。晓雯,是你,是你!”
恸哭!
“我是晓雯姐吗?如果是她,我将非常荣幸。来让我为你唱她的歌吧,就如同在她的荷塘里。你是那么喜欢她的歌,我也是那么喜欢。”
……
充满柔情。
坚强的执语在空中飞扬。
仿佛是一望无际绿色的荷塘,还有缥缈着白云和圣女的天际,以及撒满红叶的鳞鳞波光。歌声与美景,伴随着新旧情人的笑靥与悲怆,完完全全重合成为美妙绝伦、无可比拟的一缕轻烟似的飘荡。
鱼,仍在鱼缸里不知疲倦地深游,那舞姿似乎比平日里还快了一些,在很知性地欢迎漂亮主人的归来。
海棠更了衣,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吸引了泽润园所有人的目光。
遵照她的要求,于蓝为她定做了有些宽大的美人鱼礼服,但这丝毫没能影响到她的美丽,她好象比以前更加幽雅,更加高贵。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揣测,深深地迷惑于海棠谜一般的行踪。然而最为茫然的却是傅留云的所在。几个月未见总经理的身影,董事长面如冷霜,操持这么大的酒店,实在是艰难。
小情人和大经理的同时失踪更是一度让所有人猜破了嘴皮,如今,美人的回归,令人眼前一亮,继而答案明确:英雄的到来肯定也为时不远了。
橱窗里的鱼,依然在身边飘游。幽闭的空间,海棠听到了刷刷的水涛声。
海棠,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她睁大了双眼,回答:回来,和你们一起深游,我又变成了鱼。
你为什么又回来变成了鱼?
为了我深爱的人。
我要为他吸吮千百年的情水,在我死之前,把我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他。
你会死吗?
会,而且,会很快。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嗯,海棠,你做得很对。
她庄重了,虔诚无比。
海棠,你不觉得那灯光耀眼得很吗?
她惊惧了一下,抬头望,炽烈的灯光刺了一下她的眼睛。窗外的行人在经过她时,仍无不驻足观看,依然被她的美貌所打动。她忽然明白:自己的惩罚原来就是还做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