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的梦变成现实吗?海棠?”
“不,不是。”她的语气开始竟有些急迫:“啊,今天我真地很幸福,这一晚对我来说非常珍贵。我就象在做梦一样。”
“是吗?海棠。”
“是的,这叫我突然想起了我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 梦……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让蓓姐做这个有鱼的蛋糕吗?就是那个梦。我可以跟你们讲一下吗?”她紧张了。他听见了她的心跳,他分明看见她突然之间抖给他一丝慌乱。
“给大家讲一讲啊。”
“哦,我的梦……我做了好多年的梦,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近来做得更勤了,”她竟变得语无伦次,忽然间竟沉默了。良久才问:“你们可曾见过下面鱼缸里的鱼?”
“哧!”众人都笑:“海棠,说什么啊,谁没有见过?”
“不是,我是说,你们仔细看过它们没有?”
“看了,很漂亮啊。”
“你们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那么美丽吗?世上有那么的鱼,为什么只有这养在鱼缸里的鱼才是最美丽的?”
“不知道,海棠,你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是的,我正要告诉你们,我做的梦。我梦见有两条鱼,很丑的鱼,它们天天都想把自己变得美丽。为了这件事,它们日夜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日日夜夜为这个悲伤哭泣。有一天,它们看见了佛,就拉住佛,问这件事。佛说,很简单,你们跳进鱼缸里就会变得很美丽。佛走的时候,把一个漂亮的鱼缸送给它们,两条鱼就开始商量该不该跳。它们在一起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一条鱼说,我们跳吗?另一条鱼也看着它说,我们跳吗?两条鱼又是长久凝视那个鱼缸,很久很久……最后……”
海棠蓦然停住了。众人都问:“它们跳进去了吗?”
海棠点头说:“他们想了很久,点点头,就一起跳进去了。”
“结果就是变成了漂亮的小金鱼!”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可是傅留云却怔然变色。
海棠点点头:“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经常做这样一个怪梦。也许是我,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妈妈就给我的吧。”
“哪里是你妈妈,是造物主啊,海棠。”
“哦,也许是吧。我很不理解的就是,它们为什么跳进鱼缸里才会变得那么美丽。为什么佛会给它们这样一个答案。带着这样一个疑惑,我想问问那两条鱼,可是它们再不回答我。变得美丽的时候,就好象也成了哑巴,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哎呀,海棠,你再做梦的时候,怎么不去问问佛?”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
“所以我经常去看楼下的鱼。”
“问问它们,为什么那么漂亮?”
“问过了啊,和我梦里的鱼一样,都成了哑巴。”
“唉,海棠啊,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其实倒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什么?”
“什么时候你也变成那条鱼,你岂不就知道了?”
“哦,但是,但是,恰恰相反,”海棠微微低了一下头,说:“现在让我许个愿吧!我的心愿就是:乞求佛不要让我变成那样的鱼。”
“哦?”众人都惊讶起来。
“海棠,你不是挺羡慕它们的吗?”
“你们说呢?虽然变得美丽,被人养着,但是永远不说话,永远没有自由,这样的生活好吗?”
“啊,海棠,”一直都在保持沉默的刘蓓忽然说:“闭上眼睛许下你的心愿,然后吹灭这些蜡烛,你的心愿就会实现的。”
海棠垂下了眼帘,然后忽又张开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扫了傅留云一眼,就又垂下去了。傅留云感到有些好笑。除了刚开始微微一怔,他就开始感到好笑。他象看一个布娃娃表演一样笑着看她合起双掌。她的唇高傲地挺着,没有说话,但她心里一定在她的世界里默默祈祷。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笑她的演技高超。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吹灭了蜡烛,众人“啊”的欢呼起来,把灯光再次大亮。
“干杯!”刘蓓站起来,高举起酒杯,说:“为了美丽的海棠小姐不要变成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干杯!愿你从今天开始如愿以偿,事事顺心!生日快乐,海棠!”
“干杯!”
“干杯!”
“干杯!”
他则在她令人痴迷的故事里上下打量她。她很动情,象电视剧里最会演戏、可以拿影后的女主角。她的演技出类拔萃的象一朵正在开放的鲜花。他头一次对她又有了新的诠释。她绝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最起码,这是一个有着丰富思想内容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讲这些,难道有什么暗示?她在拒绝他吗?哼,他妈的竟然还用了一个“乞求”的词语,真是狂傲!这样的话未免说的太早了。他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上竟多了几分伤感。
那天晚上一直到很晚,当来庆贺的人都走尽的时候,他从楼下又折了回去。敏感的他觉得她一定要有话要对他说。他走上楼梯,却听见刘蓓在他身后喊住他,望着他说:“傅总,有几张帐单我想让您看看,都达到了十五万以上。我想请示您一下。”
他说:“明天再看吧,今天很晚了,蓓。”他总是把最后一个字喊得非常亲切。
可是刘蓓说:“明天一早可能见不着您,我就要拿着它们出去了,傅总。”
傅留云哦了一下,转过身就和刘蓓一起到了办公室。但只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出来,一路走在去水云阁的途中了。
他知道,那将是和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所以,有些重量。
果然,他看见她依旧呆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粉脸嫣红,象搽了胭脂,神情散乱。
他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豪华的水云阁从未有象现在这样:飘拂着温雅甜蜜的气息,却又夹带无限伤愁的情绪,向二人身上毫无顾忌地扑压过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需要无限期交谈下去的会所,又可以比做隐藏着最酷烈炸药的保密局仓库。然而,如是要他们二人做出形象的譬喻,那此时此刻的小小雅室又无疑是开满鲜花最芬芳的天堂。因为对他们来说,没有对方,再豪华的地方也会枯燥如柴。有了对方的时候,再贫瘠的地方也会满室辉煌。
她没有动。普天之下,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敢以这样的姿态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