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是,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渐渐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玲。
在这里,最左边那面墙已画满了慢慢一片,那是我们活着的证明,同时还意味着,我们在这里苟延残喘了将近三年了。
三年,穿烂了一件一件破旧的衣裳,也说不清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低三下四地求过多少回,也不记得妹喜患病时揪心哭喊的焦急无奈和害怕了。
三年,永巷里的我们仿佛再次默默地扎了根。
虽不是玉柳屋后檐,桃李罗堂前;但屋前屋后绿荫一片,那时我们自己种的时令小菜。还有一些命贱的草药,有的还是我们深夜里偷偷去御花园偷来的。
我学会了基本的种地,学会了上灶做饭,学会了捣衣……
在这将近一千个寂寞而又无望的日子里,我细细的数过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他们总是愈来愈清晰,不管他们于我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身边有妹喜可聊以慰藉,不然我自己疯了多少回,或是死了多少回了。
常常抱着妹喜就想起小时候在爹爹娘亲怀里的场景,想起姜府,想起二弟槿轩,还有我那曾经充满了遐想的清香园。
三年来,无人告知我外面的一切,更不会知道姜府的事情。
不知道也好,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如真出了事,采绿定会知道,因为采薇在姜府。但如今她是后宫里的女人了,不知将采薇如何安置的?就怕她早将自己唯一的妹妹接出了姜府,事情可就难说了,虽然皇帝曾经答应过我。
爹娘定是十分牵挂着我,奈何一道宫门抹杀了我们所有的期许,唯有日夜不停的思念。
二弟快十四了,该又长高了不少。也不知他书念得如何,武又练得如何。我倒了,姜府定经历了一场磨难,但愿二弟能把姜府又撑起来。至少得让爹爹和娘亲有个清净、安然、稳稳当当的晚年,不再有担惊受怕的日子。
有时候无聊极了,也会想起沈漓、闻浩生还有那个从未蒙面的云水谣。呵呵,如没有云水谣,我会不会有不同结局?又或者我们四个人没有那样的阴差阳错呢?
可是,我用了三年的日日夜夜来后悔,后悔回门第二日与槿轩上街与那人相遇之事。
日日夜夜的后悔、憎恶,也让我觉得恨不休。
可我也只能这样在这暗无天日的永巷里,戚戚然然的残度余日。虽然我才过二八年华,虽然我的妹喜还三岁不到。
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看不到来日,谁能看到呢?
也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许是老天觉得我受的苦难还不过,不能死去。无论如何,但总还有一丝温暖让我除了妹喜与阿元之外还有眷念的人。
那就是玥婷。三年来,我们倒是在静默中默默地成了姐妹。
日常一应的生活用品她总是想得周到,不时让小四那些过来。
头一年里,贤妃还来过几次。都是雍容华贵,不可一世。从她眼角里斜射出来的余光都足以把我羞辱的彻彻底底,对此,我也从来视而不见。
想来是,皇帝对我冷漠到所有人都忘了我姜青珞,第二年只在前半年来过两回,后来再也没来了。再后来,连个监视的宫人也没有了。
而曾经情如姐妹的采绿至今也从未来过,虽然我并不期盼她来。但,我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她倒是为我求过情,仿佛我于她来说,还有几分情。可现在看来,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也没人来害过我们,清清静静,也算平平安安。虽然一直以来,我们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将近三年了,妹喜也快三岁了。喔,我的妹喜快三岁了,长到三岁了!
从来都最担心她,怕她生病无药吃,怕她吃不饱,怕她穿不暖,怕她摔着……
幸好,妹喜一直很坚强,生病也好得快,用膳时也不挑食,虽然有冷酷的天气,但她总是很听话,安安静静的捂在被子里,不让我操心。
也许,是因为她体弱,自己也不适应蹦蹦跳跳的。
虽然体弱,但如今快三岁的妹喜也能远远地歪歪斜斜的跑过来,一头扑进早已张开双手等待她怀抱。样子,可爱极了!
妹喜因身体的缘故,说话也说得很迟。都快两岁时,才能模模糊糊的从她嘴里蹦出“娘亲”两个字儿来。
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她在我怀里,当时我们正在用早膳。原本喂她东西,她总是毫不关心似地,从不认真吃饭。对此,我习惯了之后,也从不勉强于她。
那时也是,她在我怀里自顾自得玩弄着一根筷子,依依呀呀的哼着她自己才能懂得语言,突然增起身来,小嘴儿一张:“娘亲!娘亲!”我同阿元立刻就傻了,对望了一眼,才意识到是阿元在唤我了!
当时的激动,如今仍然能够回忆起来。说不出的幸福!
我从来不敢让她离人,即使是在事多的时候,我与阿元都会交替看护着,她身边绝不能够少人。
一是怕她磕绊到了,还有一个就是怕有人来害她。
因为,我们是永远的只能够夹缝中生存的人。
今日月圆,我知道是皇帝去玥婷那里的日子。妹喜昨晚有些着凉了,药也没有了,急了一天终于等到天黑了,我得去太医院那边的药圃里偷药。玥婷的满袖殿离太医院挺远,侍卫多半在那边去了,这样我行动起来也方便些。只是得小心太医院里当值的人。
本来阿元要来的,但我想既然去一次不易,何不再弄些其它药草。阿元不识药,只能由我来了。
我出门时,阿元背着妹喜,在烧水,等我的药一回去,立马就能熬了。
三年来,倒是偷偷溜出永巷过几次,大多都是来太医院这边。第一次来时找不到,后来急中生智溜进了御花园,我记得那里有些花草是可以入药的。
此刻我也算得上轻车熟路了,没花多少工夫就到了太医院前面。当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事,也是我与阿元琢磨了半年才弄出来的。
侍卫分三班,轮流值守。第一班是在子时一刻从第三班中接手。故亥时三刻到子时一刻是守卫最松散的时候,我们也都在这一段时间内出门做事。
钻进药圃,小心的听了一会儿墙角,没有发现异情,刚准备往药圃里去,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往太医院来了。我赶紧屈身屏息,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