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
周一实习上班，我前脚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周天翔沉着脸站在我面前。
“师哥，早上好！”对于他这个人种种反常行为，我早已见怪不怪，以前大学读书时，他就这样经常摆脸色给我看，于是我看了眼他也没觉得怎么样，自己拉开凳子径直坐下。
“上次让你去找李总做的工作，结果你去干什么了？”
“我把行里能给的优惠政策报给他听了，人家不愿意把钱存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
“这李总可是大单子，比你去拉几百个小户容易的多。”
“我知道呀，但是总也不能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硬逼着别人把钱存进来吧，要是这样可以我早就去了。”
“苏沫，你认真点。”周天翔严厉地说，完全一副上级领导的架势。
我一边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一边回答：“我好言好语劝说过，难道真要我出卖色相？只怕别人看多了，也不待见我。”
周天翔直起腰，一把抢过我的文件，“苏沫，我跟你说，刚儿李总的秘书打电话来了，让你后天晚去COM18继续谈。你可要好好抓住机会，我跟你说，在公司不比在学校，这里一切都是讲究办事能力的。”
我一愣，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还真让我出卖色相。
周天翔见我不说话，把文件扔在我桌上，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
想了想后天晚上的事，心里一阵心酸，敢情我苏沫学了这么多年书就是为了陪着有钱人唱歌喝酒的，想来这么多年青春还真是浪费，不如一开始就去酒吧当舞小姐学习如何讨人欢心。
摇了摇牙，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哪有什么资本和大老板叫板呢！当时在电视台看来是陈建中和高志云把我保护的太好，差点忘了现实这两个字怎么写。
看着文件，盘算着要怎么样去拉这一笔存款，隔壁的齐梦菲小声问我：“我看周大哥倒也挺关心你。”
口里喝到一半的水差点吐出来，“关心？真不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个情况。”
齐梦菲在这里工作已半年，资历虽不深但比我这只菜鸟可谓高很多。她是外派人员，工资比起正常员工少很多，当然比起我这个大三实习生还是相当可观的。
“李总这样的大客户可不是谁都可以去拉的，他把这关系给你当然对你算是不错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于她这种论调，我不置可否，一笑带过。
两天后，我正对着电脑处理一些会议数据，不料包里的手机开始叫嚣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李总的电话直接打到我手机上。
“李总您好。”
“小苏呀，你下班没？我让秘书过来接你。”
恩？接我干嘛？
对了，差点忘记今晚和他还有饭局。于是连忙很狗腿地说：“没事没事，您把地址和时间给我，我一会儿自己打车过去，不用麻烦您。”
“这怎么行？一会儿六点半我让秘书过来接你。”
我看了看钟，这会儿刚好下班时间，他定的时间点这么尴尬，中间的空白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发。
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在桌上，我起身去找周天翔。
到他办公室门前，听见他正在打电话，于是只好在门外等着。周天翔其实就比我大一届，从大二就开始在这家银行里实习，干到现在爬到科长位置已算奇迹。
“苏沫，进来。”
听见他叫我，我把手里的文件理了理，然后推门进入。
“师哥，我把财务数据表看完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看看。”
周天翔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也不看文件，直接放到一旁。“苏沫，我是真有心帮你。今晚你给我好好表现，做成这一笔单这一个月你的额度都满了。”
这地上的地板还真干净，擦得跟一面镜子似的，我看着自己的倒影点头称是。
他看着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又点明了一下今晚的严重性，见我态度良好于是把我放了。
坐在椅子上，大叹了一口气，想不通我梦想的职业原来只是这样？！
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想起之前高志云在山西小县城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那时刚忙完，电话就响了起来，我看着一长串陌生数字接起，那头居然是高志云。
“苏沫，吃晚饭了吗？”
“哪有这么早，你呢？吃了吗？”
“这几天跑新闻比较辛苦，等回来吃大餐。”他的声音很清晰，没了前几次通电话时嘈杂的背景音，我甚至能听到他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好呀，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一顿大餐。你喜欢吃什么呢？”我拿着手机走到饮水间，语调劲量保持轻松。
“我想吃蔬菜玉米汤、爆炒牛肉丝、啤酒鸭，还有陈皮鸡。”
“看来你是饿坏了呀，这么能吃。”
“苏沫，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我还有一个礼拜才能回来呢。”
“一个礼拜？”我有些诧异，从他离开到现在都已快半个月了，怎么还要一个礼拜！
“这面的领导相当热情，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我很敏感，开口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哪有什么事情可以发生的，你不要担心太多。先这样，我还要去接受领导会谈呢。”
想到这里，心脏突然又有点难受，没有任何缘由的一阵发冷，如同之前挂掉电话时的感觉一样。
抬头再看办公室，人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还在商量待会儿要去哪儿吃。其中一个人看见我，连忙问：“苏沫，你待会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附近开了一家新的四川菜馆。”
“不去了，晚上还有事，下次一起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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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云】
煤矿的事果然没有想象中简单，里面的利益纠结层层相关。本来一切进行的很好的行程被上面一个领导一句话给全盘取消。
“这年头想说句实话都这么难！”小张跺着脚抱怨，不止是他，连同一行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心里郁闷。干了这么多天的工作被一个外行人一句话就给否决掉了，心里不失落绝对是骗人的。
“高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先耗着，我们不能强出头，在等几天上面总会有人下来核查这件事，等到那时候我们再做全面深入调查。”
小张忍不住，指着一台被砸碎的摄影机，“这帮人只认钱不认人，他们先是砸机器，指不定哪天一疯了就砸我们，高哥，我们还是先撤了吧。”
他说的这个顾虑我不是没有，我高志云虽然不是“高大全”，但我总觉着吧，什么事情既然花了时间和精力就一定要做出点东西出来。于是我把小张的建议给否决掉了。
可没过两天，我就对这个决定后悔了。厂里的工人还真过来闹事，要我们把之前拍的短片交出来。摄影师不肯，于是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台里领导收到消息立马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的工作是如何安排，很有责备之意。然后又让我们全部收队，留下摄影师在医院养病。
看着鞋上满满的污泥，不禁一阵好笑。笑声回荡在这个二级医院里特别激扬。
“小高，你也别难受。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完全不能怪你。”
“怎么不怪我，我都害你伤成这样躺在医院了。”我看着病床上头上和右脚上包裹着纱布的摄影师，心情复杂。
“呵，我们做这行，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有风险吗。比起那些矿工其实已经幸福很多了，我这伤也不怪你。这伤是我最光荣的荣誉，以后回去也可以对女儿说她老爸是如何威武热血沸腾！”
看着他脸上笑着出现的皱纹，和头上被包成如同印度人一样的白纱布，我想他才是真正热爱着这一份职业，并且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