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我回了趟老家,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为了不让亲戚朋友再次询问我的终身大事,讨好他们是很必要的,尤其以我大姨为主要献媚对象,妈妈口中前前后后的相亲大会全由大姨一人亲手操办,母亲只是个消息通报员而已。
今年,表哥也回来了,带着嫂子和孩子,小外甥女很可爱,一直小姨前小姨后的,现在的小孩子嘴巴甜的如蜂蜜似的,大姨更是欢喜的合不拢嘴,见到我就开始发挥她的滔滔不绝的功力。
“鹿雨,今年可不小了,之前大姨见过的那个男孩,叫小慕对吧?多好一孩子啊!你就是不珍惜,我看还得我出马才能把你嫁出去,我把相亲的日子都定好了,还有时间表,你看看。”
大姨很敬业的整出了一套相亲作息时间表,内容丰富,连如何讲话,如何了解对方性格,如何拉近彼此的距离,上面都可圈可点的一大堆方案,我看了之后,大呼:“大姨,您不去妇联真是屈才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详细的相亲计划方案,简直可以放在网上做模板了。”
“那当然了,咋们镇上的小年青都是我撮合的,一撮一个准,你还真别小看了大姨的能力。”
连妈妈也不忘了吹捧:“是啊!你大姨啊!能力很强的,要是哪个小年青出现家庭纠纷,由你大姨出面马上化干戈为玉帛,解决感情不和、家庭暴力、离婚纠纷,你大姨在镇上是有名的调解员。”
基本上我是在大姨的自吹自擂,妈妈的大力称赞下,度过了春节前夕的日日夜夜,马上各大相亲见面会开始席卷而来,其中连我小学同学都被点名,我的单身身份成了小镇上众所周知的事。
初三一大早就被大姨喊起来,催促着我装扮,然后拉着我到了相亲地点,镇上唯一的一个水上公园,大姨还买好了船票,让我们泛舟湖上,除了享受山水美景的同时还可以培养感情,于是我和这位小学同学被推进水里。
“真没想到是你,这么多年不见都认不出你了。”他叫戴子健,带着个黑框眼睛,斯斯文文的,以前在班上就唯唯诺诺的不敢和女生说话,主要是他有点大舌头,如今见到我也变大胆了,可以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在在北京混压力挺大的,据调查,北京的剩女超级多,三十多岁单身的女孩能装一火车,像我这样在二线城市打工的人,生活压力要轻松的多,不过现在的女孩太现实,连我条件这么好的都看不上,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说完,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看我不吱声,又开始找话题:“你相亲多少次了?以你的样貌和条件应该很好找啊!怎么会到……”
我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是老同学了,但是这关系近乎的让我有点错愕,忙说:“这船好像一直都没动啊?”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尽顾着和我说话,忘记了划动船桨,我对他冁然而笑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你在南方工作,我在北方工作,工作都没有交集,感情就更谈不上了。”
“怎么不合适?最合适的是我们一个家乡的,起码语言和生活习俗相通啊!过日子最合适不过了,你在北京,我可以换工作去北京找你啊!”
我一时无语,顿感相亲怎么和谈判似的,完全不是两情相悦,大多时候都是一厢情愿,所以在湖上漂了一上午的收获就是他坚决要辞去工作北上,而我表明了态度却无济于事,害得一个大好青年又成了北漂一族。
回到家,妈妈再三询问结果,为了能从长期的精神虐待和身体折磨上解放出来,我撒谎说成功了,等待进一步的感情联络。大姨又为她的成功带上了一个不朽胸章,爸爸反而让我不要将错就错的,还是多多接触些其他人,我一听脑袋都大了,忙用工作推卸了所有的应酬。
告别了家里人,我回到了北京,那个戴子健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尾随我一路,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事。丰色询问了我的相亲过程后,笑得前仰后翻,忙说:“其实戴子健不错的,老实本分,长相也很斯文,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大舌头嘛!”
“行了,你这是在取笑我吗?看到我受磨难不帮就算了,还不停往我伤口上撒盐,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真是惶恐不安。”
“你听说没?日美要大换血了。”丰色靠近我悄悄地说,“听说石总准备把日美给卖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皱着眉头,有点茫然:“你听谁说的?应该不会啊!现在公司效益这么好,尤其是咱们部门可没少给公司赚钱,还有娱乐周刊这一年可是皮相当厉害的黑马,都快超过我们了,石总没理由卖掉日美啊!”
“谁知道啊!反正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还是有内幕的。”丰色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做好准备,以免公司易主后,我们也会被解雇。”
我知道这消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有人在幕后操作,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事实。公司高层领导频繁开会,不断的停止了与一些赞助品牌的业务往来,连我的部门也被波及,执行总编让我暂停SWEET GIRL两个月,等待公司决策层的通知。
六个月,编辑部一直处于无工作状态,但是我依旧按照进程,完成了每月刊的蓝本,尽管在这焦急的等待中,同事们开始议论纷纷,却并没有影响我的决定,与SWEET GIRL共存亡,如果这本杂志永远停刊,我也不后悔为它做出最后的坚持。
公司一直在运转中,很多同事却请假不来了,石总找来了斐姐,我知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若不是到了水尽河干的地步,斐姐是不会远道而来的,而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一脸的愤怒:“没想到你还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我以后不想看到你。”
说完,就开始指使人事部递上解雇信给我,我知道为什么会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完全是因为小慕,如果不是我害得她失去儿子,她不会如此憎恨我,巴不得我永远消失。
同事知道了这件事,除了谩骂斐姐是个老巫婆替我打抱不平之外,还集体抗议要为我争取最后的利益,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有我明白很多事都不是平白无故,所以我安排妥当后,离开了日美,离开了我工作了7年的地方。
丰色追我出来:“安安,你真的要走啊!她明显是公报私仇,你不能因为她放弃了一手打拼出来的SWEET GIRL,你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能怎么样!如果我坚持,换来的只有愧疚,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小慕,现在永远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爸爸,是小慕在撞车的那刻抱住了我爸爸的头,如果不是他,失去亲人的应该是我,你明白吗?”我竭斯底里,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家里人一直都觉得欠小慕的,尤其是爸爸每年都会问起小慕的情况,他老人家无时无刻不惦念着。
丰色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对的缘由,便也不敢强留我,而是帮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说:“别难过了,我们都抱着希望吧!也许哪一天小慕醒来了,所有的恩怨都会烟消云散,归为尘土。”
我点了点头,遥望着日美这两个字,一种不舍油然而生,然而对于所有的爱恨纠葛,最凄美的不是报仇雪恨,而是永远的遗憾,始终我们都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