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切,如澄汐预计的一样,瑞亲王和裕亲王决裂反目的消息以迅雷之速传遍了整个萧国,引得朝堂之上一阵纷扰,原本澄汐和涟漾亲密无间的盟友格局突然被破坏,一夜间澄汐的人和涟漾的人事事争锋相对,任何涟漾那边负责的事情澄汐的人都会插上一脚,决不让他们独吞了功绩。
而滢郁,却依旧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安静地仿佛没有听闻朝堂上的风雨欲来之势,关于澄汐和涟漾的对立,她始终保持缄默,作为旁观者地站在一边,也没有倾向任何一人的暗示,袖手旁观的态度让人看不明白。
几乎以恐怖的速度席卷朝堂上的一切可利用的势力,澄汐和涟漾的人马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朝廷,努力地往对方人马里植入自己的人,也小心翼翼地抵挡着对方在自己这边埋伏。
而萧帝,却和从前一样,视若无睹这场可以说是她亲手为之的反目成仇的戏码,只是偶尔,她会用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视着澄汐和涟漾,企图看出他们之间的对立到底是真,还是假。
澄汐每日忙碌地脚不着地,雷神军已经渐渐地成为了她的羽翼,假以时日,也许雷神军的旗帜也许便能换上瑞王的旗帜了,虽然其实早便可以换上瑞王的名号了,但是澄汐还是希望得到他们所有人的认可。冲锋陷阵的士兵们,永远崇敬的,都是英雄,这一点,古往今来,从未改变,而澄汐,牢牢地抓住了这一点。
无音的离开,是她心中无法抚平的伤痛,她每日的忙碌,便是害怕自己空闲时会想到那双明澈清洌的瞳仁,她暗暗下定决心,待这些事情稳定下来,她一定会去找他,一定。有些不甚明了的爱意,必须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对无音,便是如此。
梓轩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能动武,但是至少生活已经可以自理,闲暇时便和奕下棋,或是看宁逸和牧交手,还有便是教修那些治国经略。澄汐非常高兴他们能如此和睦地相处,生长于深宫,她看得太多那些后宫争宠尔虞我诈的伎俩,若有朝一日她的男人们也变得如此,她一定会非常为难,毕竟对于他们,她从来没有想过分出轻重。
当然,修的成长,是澄汐乐见的,让修跟着梓轩,一来可以多加照顾保护,二来若是修能从梓轩身上学会一小半的治国之道或是战阵兵法,对他的将来,都是极为有益的。
最为默契的,还是涟漾,不知是出于对澄汐的信任,还是对她的纵容,涟漾知晓了澄汐刻意放出的风声,竟然当机立断地对她的人作出了命令,让他们不需要顾及澄汐瑞亲王的身份,大举地将自己的人植入对方,仅仅几日,原本分界线极为清晰的两方势力,以不可违抗的势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表面看来是暗中相互抵制,实则怎样大概只有两位亲王才明白。
昨日,影带来了涟漾的口讯,只有三个字,“我,信,你。”
有些事,是永远无法解释的,比如她和涟漾之间的信任和扶持,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永远相信对方不会暗害自己,永远相信对方将自己放在首位。这也是为什么澄汐知晓了涟漾派人告诉秦尊关于秦澈的消息,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因为冷静下来的她知道,涟漾绝对不会忍心看她伤心痛苦,她们都一样,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对方有丝毫损伤。
而老天爷,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他的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而他的最爱便是,在你以为看到彼岸希望的时候,给你狠狠一击,告诉你,命由天定,不要妄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一日,澄汐忙完了事情,终于回到了王府,赶上了晚膳时间,而隐居然像计算好的一样,早早地摆上了她的碗筷,一桌子人早已入席,只等她到来便能开饭。
踏进饭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她顿时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黎国莲宫也是这样,澄汐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终于知道大家看着她的原因了。
在宫里或者是富裕人家,妻主的地位绝对的权威,因此只要用膳时妻主会来,那么所有人必须端坐等待,而妻主坐在主位,身边的坐席也有讲究,一般来说都是以主君、侧君,以此类推,若有长辈,安排坐在另一边的主位,或者妻主的身侧。
一目望去,主位边坐着正君颜枫,而另一边则空着,平日里是宸儿的位置,如今他被贬为侍奴,其实连一同入座的资格都没有,若非澄汐的坚持,大概晚膳能坐上桌的只有长辈朋友以及正君和侧君了。
“大家都坐吧。”澄汐淡笑着走到主位上坐定,抬眼便看到西城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倒是瞥了干净坐到了她的对面,摆明了不愿意成为她其他夫君的眼中钉,而他的举动让西城落极为不悦,幸好西城织绘前几日被召回了西域,否则估计有会是一场打斗。
梓轩从澄汐进来便眼巴巴地望着她,想要上前,又想起之前服侍他的小侍所说的尊卑之分,他如今也是侍奴身份,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失落莫名。
“墨,过来我身边坐。”澄汐看着梓轩落寞的神情,终于心软地唤了他,失忆的他忘记了所有人,虽然仍是那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却已然忘记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猛地抬头,梓轩听到了澄汐的叫唤,欣喜地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叙说,“墨好想汐汐。”如今的他,活得自在,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所顾忌的他,却更加风采夺目。
“我不在府里,你有好好吃饭么?”澄汐撩起他的袖口,捏捏他的手腕,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有些肉了,看来牧的照顾还是很不错的。
“恩,牧有给我准备药膳。”墨如孩童般邀功地讨好着澄汐,毫不掩饰的喜悦溢满了眼底。
夹了一块鸡肉给梓轩,然后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方才沉声说道,“吃饭吧。”当然,没有忽略那双始终看着自己似乎携带着埋怨和愤恨的目光。
“枫,最近辛苦你了。”澄汐偏头对身侧的颜枫说道,府里突然多了一群人,想必他应该会忙碌了许多,尤其还要照顾重伤初愈的梓轩。
“不会。”颜枫以一贯的体贴回应她的抱歉,“慕容管家帮了枫许多。”他毕竟是王府的正君,许多事情都要由他拿主意,像是几日之后的婚礼筹备,还有在座几位的吃穿用度,以及王府的一切开销,虽然慕容隐管理得当,但是很多东西都还是需要正主的确认才行,关于这一点慕容隐极为坚持,虽然澄汐一直说让慕容隐自己决定,不需要事事报备颜枫,但是慕容隐的尊卑观念和规矩制度观念仍旧非常看重,因此澄汐也不好过多干涉,只是这样一来,辛苦了颜枫。
“奕,在这边还习惯吧?”澄汐抬眼问坐在自己对面的西城奕,她知道他每日的忙碌不亚于她,不仅要以最快速度将生意转移到萧国,还要尽力地为她敛财,他答应过她会给她最大程度的帮助。
“王爷每日深夜回府,清早离府,想必就算奕不习惯,也找不到人吧?”西城落率先发难,她这几日呆在萧国,虽然看到了繁华的京城,也听到了不少对于这位闲散王爷的美名传闻,对于这位瑞亲王的观感倒是在慢慢转变,但是她对她弟弟的忽视她却是无法容忍的,她如此出色的弟弟,得不到妻主唯一的对待倒也罢了,如今居然连正眼看待的时间都没有,这让他情何以堪?
澄汐求救似地看了一眼西城奕,想要他帮她说句话,谁料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低着头吃菜,澄汐瞪了他一眼只好作罢,她面上堆笑,“二姐怎么这么说,实在是因为本王最近公务缠身,分身无暇。”
她说的是事实,她又不是流连于莺莺燕燕倒也算了,怎么如今勤奋也有错么?澄汐不爽地腹诽,却在盘算着怎么把他二姐给弄回去。
“哼。”接到西城奕警告的目光,西城落只好不再为难澄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弟弟居然如此维护妻主,真是让她生气。
早知道你会帮我。澄汐得意地睨了西城奕一眼,才转而问牧,“秦灵呢?怎么没看到她?”
“那天,她看到无音走了,便跟着走了,我想,有她跟着也好,虽然她武功不济,但是头脑灵活,不会让人欺负了无音。”牧说完,不意外地看到澄汐的眼里闪过一抹伤痛,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这一顿饭,便在诡异的气氛下吃完,期间,宁逸和司徒宸都没有说过话,宁逸从她唤了梓轩坐到身边以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低头吃饭,但是她却注意到了他掉到碗中的泪水;而宸儿,似乎开朗了不少,面带笑意,看到澄汐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暖意,不由地跟着暖暖一笑。
吃晚饭后,大家便各自回房,澄汐亲自送梓轩回“舞墨轩”,失忆的梓轩特别粘人,不知是心底还存在这不安,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澄汐在身边便会紧紧地注视着她,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见,这样的梓轩,让她心疼。
陪他下了一盘棋之后,便早早地哄了他就寝,兴许因为他身体虚弱的关系,面露疲倦的他很快便陷入了沉睡,而澄汐为他盖好了软被,便只身离开了“舞墨轩”,因为,她如今要去看的,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