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天气阴沉地分外厉害,仿若布下黑布一般,幕罩着大地,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而来的浩劫,清浅站在一座豪华的别墅门前,终于鼓足勇气摁响了门铃。
不消片刻,一男一女高姿态地坐在了奢华的沙发上,审度地看向站在厅中湿漉漉的她。
“何向阳,你怎么会有这种穷亲戚?”穿着华贵的女人率先发声,讥诮地望向她,语气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倨傲的神情让清浅无法自处,她微垂下头,避开那让人夺路而逃的眼神。熟料女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又是一通讥讽:“妈妈跟人跑了,爸爸在外面混,就这样把你托付到我们家,算怎么回事呢……”
“别以为,你叔叔打理一个公司,就有钱,就该养活你。我们家可不是慈善机构……”女人语调轻柔,却犀利伤人,字字刺到清浅心尖。
她微微蹙了下眉,隐下心头的苦涩。婶婶说的确实不假,她无言反驳,只是原本藏匿在心底的疼痛就这样被硬生生揭开,她的自尊受到了极度的伤害。
清浅自嘲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可这抹弧度却比哭还看着让人心酸。
她的衣衫早已湿透,虽然在室内,可依然冻得瑟瑟发抖。耳边是婶婶不堪入耳的责骂,可她的心思早已飘向了别处。
抬头不自觉看看窗外,夏日冰雹噼里啪啦打在窗台上,惊得人心生粟粒。清浅内心不由颤了颤,拉着行李箱的小手又紧了几分,看着始终沉默不言的叔叔,她最后一丝的幻想也破碎了。
爸爸外出打工,临行前告诉她叔叔的地址,让她前来投奔。可是……他叔叔似乎并不想收留她。
沙发上的女人说了一通,见清浅的眼眸始终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不由火气冲天,口气也恶毒了几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看你也十八了吧,怎么连最起码的羞耻心也没有!”
女人终究没忍耐住,倏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清浅身前,狠力推拒她瘦弱的肩膀。
清浅毫无防备,手没抓紧提拉口,就被猛然推得身形一个趔趄,与此同时,“啪”一声脆响,行李箱直直掉在地上。
霍然响起的声音在异常安静的午休时分显得分外刺耳。本就质量不好的箱子经这么一摔,“啪嗒”一声,关口大开,几件单薄陈旧的衣服直直掉落了出来。
清浅心下一痛,连忙俯身去捡。
“几件破布烂衫……还当个宝似地,哼……”女人话音未落,楼梯口就传来女孩惺忪朦胧的不满声。
“妈,怎么回事啊,大中午,还让不让睡觉?!”
“呃?黛儿,惊扰你了?快去睡,下午还要上课呢。”方梅见女儿抱怨了,哪里还顾得上撵清浅,连忙哄她的宝贝女儿去了。
女孩虽十六岁的模样,但发育的很完美,许是被细心呵护的原因,肌肤如凝脂般光滑,只是眸光跋扈嚣张,不可一世,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她瞥了清浅一眼,咕哝道:“妈,她是谁啊?”
“一个讨吃的而已……乖,快去睡啊……”
尖酸的声音渐渐远去,低着头捡衣服的清浅死死咬住牙关,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没人发觉,在大厅东边的一间房内,一名年轻男子慵懒地靠在奢华床上,深邃的眼眸正透过门缝,直直注视着她……
清浅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多久,只是将眼中的泪水狠狠逼回之后,她才缓缓站了起来。
刚起来,脑袋一阵轰鸣,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她踉跄一步,稳住心身,继续拖着行李箱向外走……
“罢了,清浅,你暂时住下吧。”久久,沙发上的男人叹息一声,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直起身来,吩咐道:“秦妈,带她去客房。”
“是,先生。”忙碌的秦妈从卫生间小跑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湿手,慈祥看着清浅,帮她提行李箱,“小姐,随我来。”
清浅的脚步顿住,却是久久没有转身,她的内心剧烈地挣扎着。心里的自尊感驱使着她离开,可是若她离开了,爸爸找不见她怎么办?
“小姐,”秦妈看清浅久久未动,心里暗暗着急,刚才的一幕她听的真切,她真怕这姑娘犹豫的空当,太太就下了楼。心中着急,不由催促道:“小姐,走吧,先生说让你留下了。”
清浅转过头,看着替自己着急的秦妈,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弧度,伸手将额头的湿发撸开,露出弯弯眉角,她轻点了下头。
然,她们还未转身,楼梯口就响起一道拔高的女高音,“不准!!”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依然大声到让清浅不觉颤了颤身子。
浓密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终是无力地垂下,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她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太太,”秦妈讪讪地笑笑,却是依旧拉着清浅的行李箱,求助地看向何家的当家人。
“我说不准就不准。秦妈将她的东西扔出去!”方梅冷哼一声,冷冷的目光逼视着清浅。
“太太……”秦妈终有些不忍,可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够了,方梅!她和我怎么说也有血缘之亲。你适可而止!”说罢,何向阳便迈着稳健但略显沉重的步伐离开。
他不接纳,并不是因为怕了方梅,而是,自小,他那个无用的哥哥,他真的不咋地待见,身上坏嗜好一通,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向阳?你……”方梅一听先生发话了,也不敢再说什么,着急地直跺脚:“你不是说……”
“都过去了,留下她吧!”最后何向阳的声音隐没在卧室口。而方梅则气愤地冷哼一声,冷冷瞥了一眼清浅,上了楼。
“走吧,小姐,没事了。”秦妈低声安慰着,牵起清浅的手在前面带路。
“秦妈,你叫我清浅就好。”手指传来的温暖让清浅心下一暖,她浅浅一笑,梨涡漾在脸颊,煞是美丽。
“呀!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冰?!”突地,秦婶一声惊呼,“来,快让秦妈摸摸头!”
“额头这么烫,小姐,你发烧呢。快跟秦妈进房换下湿衣服。”说罢,秦妈拉着她急匆匆向一楼偏厅走去。
然而,紧紧盯着她们的年轻男子却突地勾唇,慵懒地拨通一串号码:“金叔,来别墅一趟。”
他幽幽地说着,眼眸却紧紧锁着那抹瘦弱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