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还恨萧家吗？
这个问题若要回答起来还真是简单，恨或者不恨就可以了。但，真要那么简单的话叶澜也不至于要用这么长的沉默来思考了。
如果说不恨，怎么可能。这些年的失魂落魄拜谁所赐？
如果说恨，那又如何。现在的自己能拿萧家怎么样呢？
良久，叶澜低着头慢慢地说道：“如果不是满怀恨意，我大约不会留在这座城市。毕业后应该寻一份好工作，谈一个女朋友，早早地结婚生子，过平凡快乐的好日子。如果说现在还非常恨，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坐在我面前呢？也许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吧。我的心早就死了，萧家或者其他的任何人，只要我觉得碍眼，我就可以去破坏……”
这个男人的背后蛰伏着另一个混沌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这个世界的法度和常理，一切以他的评判为准。所以他才时而张狂时而内敛。虽然第一次看到叶澜的时候彩辉就明白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还是因为他的坦白相告沉默了良久。
“原来是这样啊。”
她终于慢慢地，像想明白什么似的回应道。
然后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叶澜看了一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彩辉淡淡地说：“你现在可以离开梁氏了。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欢迎你。我承认当初把你从美琪带回来，是因为一些其他的私心。你应该明白我恨你，甚至比云溪对你的恨意更深。云溪她讨厌你不过是因为我。我恨你纯粹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离开梁氏之后，你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都将与我毫无关联。我不再记得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也不用再记恨你，更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而影响我以后的生活。当然，更不会对你抱有任何好意和祝福。指使你来害我的人，我多少能猜到几分，所以他也没有可能再有同样的机会对我下手了。”
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叶澜的眼睛：“你是不是真的能好好地活下去，是不是真的能在将来大有作为，这些都是你的事。虽说我有些好奇，但也不能这样在一旁看下去了。你不用办理任何离职手续，直接离开就行了。”
直接离开就可以了吗？
叶澜拿好银行卡，想到自己那天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警官的话去到美琪公司，又毫无征兆地遇见云溪和彩辉直至被带回梁氏集团总部直至现在突然被告知直接离开。整个过程发展得始料未及而且啼笑皆非。兜兜转转一大圈子，最终回到原来的地方。想到这些的时候，叶澜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他转过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失。稍稍斜着眼角对着彩辉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抄袭稿子吗？”
“我知道你并没有抄袭谁的稿子，那些都是你的原创。之所以你会承认抄袭，是因为你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云溪在捣鬼，一切都是她的授意。你明知道她讨厌你，而你还要不断地激怒她，你激怒她的时候心里面很有快意吧，这就是你对她的战斗方式，不是吗？”彩辉回答道：“我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事情蒙骗。”
叶澜抬起头仔细地看着彩辉的脸，这个安静淡然的女孩看起来单纯甚至有些幼稚，但真正处理事情时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啊。
彩辉接着说道：“我从来不觉得你的MBA学位是白拿的，虽然宋江营销策划方面很有一套，但和你比较起来专业程度显然有些不及，不过实战经验比你多倒是真的。但即使是那样，我也不觉得你抄袭他的有什么意义。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不得不承认的是彩辉这个女孩子的智慧，她的确冰雪聪明。但叶澜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正面交集，为什么彩辉会如此了解他？
仿佛每一次相见都会彼此走入对方的那个世界，纵然在现实的世界中相距遥远，但彼此的目光却通过不断地试探和挖掘，一点点地拉近彼此的距离，深入对方的内心。
叶澜的手随意地摩擦着银行卡。当他想到这张卡里存着的数据时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也是拿到了某人的赏金准备去完成任务时的事情。如果那一天，他去找玄钟师傅的时候，恰好是玄钟师傅在，他会告诫他一些什么话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脑海中出现那双别有深意的狭细之眼，那个捉摸不透的韩国人，那一天那个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叶澜心中想着是要去完成一个约定好的任务。无论对方是谁都不会和自己相关，甚至曾经冷酷地想过把那个人绑在车里推下海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以为梁彩辉只是一个素未谋面，并且和梁氏萧氏都大有渊源的人。
叶澜慢慢地转身走出办公室，说道：“你的度量不错，无论你是否原谅我，我都要感谢你忘记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另外，我会精彩地活下去的。”
“银行卡的密码是你身份证后面的最后六位数字。”
叶澜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出去。
彩辉也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叶澜走出去，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又过了一会儿，彩辉坐在办公室里喝了一瓶矿泉水。墙上的挂钟仍旧滴答地走着，她抬起头看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收拾了一下文件，准备出去。
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手机屏幕闪着耀眼的炫光。这个时候是谁打来的呢？云溪吗？她大约是想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置叶澜吧。没想到的是云溪会这么痛恨叶澜，更没有想到的是云溪的恨意确定下来后会如此的执拗。
把手机放到眼前，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字：“潘良。”
居然是他？
一时间，彩辉愣在那里。
不知道是该接听还是该挂掉。
接听的话应该说些什么好呢，挂掉的话之后要怎么解释呢？
就这样愣在那里，看着屏幕，直到音乐声自动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