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鸢垂望,冷笑了几声。两行清泪顿时翻滚而出,滴落城楼之下纵身跃入红尘中去。
良久,良久,她从广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淡淡的说道,“青丝断情丝绝,若来生,定不相见。冷鸢就好似这束发丝,早已离开了你的视线,这辈子回不去了。”
她平静的取下发髻上的簪子,万千秀发如墨般披撒在她的胸前,手掌轻轻一张拢住发梢用力一割,迎风展开五指。
回头再看萧离墨时,眼眸中尽是冷漠之情,如霜的冷漠。
她斩断青丝,这是多么重大的决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在宣告她同他恩断义绝吗?
萧离墨慌了,他望着漫天的发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忽然间他有种想哭的冲动,鸢儿,你当真不爱了?不要了吗?
发丝飘飘荡荡的洒落在士兵队伍当中,萧离墨伸长了手臂也接得几根,放在鼻尖前细细闻了闻,这是她最喜欢的话,如火的月季。
就当他全神贯注接那发丝时,他忽略了城墙上的冷鸢,话说的再狠也抵挡不了那来自内心的情感,她难过的扭过头去,指尖一直摩挲在发梢处,再见了,萧离墨。
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吹走了他手中的青丝,丝毫没有挽留的余地。
“鸢儿,这十几年来我早已习惯你在我的身边,尽管我坐拥江山,但我找了这么久,我始终没能在江山中寻觅到你的影子。对我而言你是不可取代,无法轻易磨灭的。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我祈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吗?用我的余生来好好爱护你,鸢儿,十几载的感情不是你说放下它就真的能放下的。”
萧离墨骑着马又靠近了几分,对着冷鸢真诚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期待着她重新投入自己的怀抱,这一次,他再也不愿意放手,哪怕是死。
“离墨…”冷鸢动容的轻唤着他的名字,原本坚定的眼眸在此刻也变得摇摆,他说的那些事真心话吗?还是只想骗自己回去的借口呢?
萧离墨你骗我太久,太苦。我都快分辨不出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冷鸢收住了脸上的神色,静等着他的开口。
“上面冷,我扶你下来吧。”楼纪章搀扶着她的手臂,他不像将她推上这浪尖之上,他说过要给她幸福,却只能眼睁睁的躲在那城楼外,看着她牺牲自己,愧疚的难以言喻。
眼眶还是微红的,冷鸢走下城墙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柔声道,“你哭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我答应你的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呢?”说着抚了抚他的面颊。
城下,萧离墨见楼纪章终于舍得现身,抽出长剑指向他的面门,“楼纪章,夺妻之辱,今日你可是做好要还的准备了。”战争一触即发。
楼纪章搂紧冷鸢的身子,丝毫没有将萧离墨的话听进耳中,他的眼中只有冷鸢,看到她为自己难过,他是真的开心,“鸢儿,回去休息吧,这些事就让我来处理,你是知道的,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苟活于世的。”怜惜的替她拨开耳鬓上的发丝,他有多么疼惜她的一切,暗自在心中发誓以后不会再让她受苦。
冷鸢握住他的手,含笑摇了摇头,“三年了,你该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无论如何不会伤害我的,你不该担心我。”她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萧离墨唯一的软肋。
如果她会老老实实躲在某个人的背后,那么冷鸢就不复存在了。
萧离墨站在下面根本就听不出清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双腿用力一蹬沿着城墙纵身飞上了城楼。
两眼死死的紧盯着冷鸢身后的楼纪章,手腕一侧,剑锋的寒光对上楼纪章的眸子,惹得他睁不开眼睛。
“今日你来取回戍城,是为了一统大齐。但请你别忘记了,你所谓的江山也有我冷家一份,你手中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其中也有我冷家的一份。将来他会是我的丈夫,如果你真的要杀他,二哥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该清楚他们对整个大齐而言代表着什么。”冷鸢冲着萧离墨咬字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永远都会牵连上别人。
带冷鸢回来戍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她始终不曾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今日她肯当着萧离墨的面说出这句话,生死徘徊的一念间,她终于等到了,她终于肯承认她是他妻子了。
此生最大的遗憾也在此刻成全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玩了大半辈子的阴谋,无非是想留住这个他自认为抓不住的女子。恶人他当了,坏人他做了,乱臣贼子他也认了,若有丁点的机会来留住他,刀山火海也来如从容,他又有什么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