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会勉强于她。
而冷鸢自是知道他不会真的叫她离开,除非她坚持。住在这里只是想给安之看看,让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依然坚固。
貌合神离的爱情还能坚持多久?
这要看萧墨离的忍耐,他到底能忍她多久?
这权当他对她欺骗之惩罚。
摊摊手,她道:“我累了。”
萧墨离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退了出来。
他不要把冷鸢变成这皇宫里的俗人,事事以他为重,冷鸢这样的冷淡让他伤怀,但她的真却让他心生愉悦。
冷鸢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全然没有睡意。
她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混乱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再回到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激奋,甚至连报仇都不想了。如果她愿意,相信离得这么近,她可以轻易取了萧墨离的命。
她要取吗?
还有安之,这次会如何对付自己?她从来都是安之的眼中钉肉中刺。
乱想着,外面已经有了轻微的脚步声,来的不是一个人。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太监的鸭公嗓音:“娘娘,该喝药了。”
哦,她还是娘娘。
冷鸢自嘲着坐起,太监这才走进来,将一碗药放在了她面前。
那药并不如别般的药那样臭味四溢,倒是带了清淡的香味,一碗晶莹,里面散着些剔透的东西,十分之好看,可见相当珍贵。
“我为什么要喝药?”
她问。
太监愣了一下,才道:“这是皇上的吩咐,说娘娘最近受了寒毒,需要补身子。这是特意为娘娘熬的,皇上亲自尝过才送过来的。”
这次轮到冷鸢发愣,在他们彼此相爱的那些年里,多少次都是他亲尝了药送到她嘴边。那时,他们认定彼此就是自己的唯一,从来也没有生份过。
现在,他还能如此做……
摇摇头,太过无奈。
他,到底在想什么?
太监再请一次,她拾起碗心情复杂地喝了下去。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问道。
太监的脸上闪出暧昧。“皇上只是去处理政务了,想必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太监退下去,她一人走了出来,也不带宫人。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回到宫里一点欢欣都没有。
随意地走着,已经在廊角看到了被众宫女太监簇拥着的安之。她想换条路走,安之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直接迎了过来。
“皇后娘娘。”
她淡淡福身,语气平静,没有感情。
“放肆!”
安之身旁的女官发起火来,对于她的无礼。
安之挥挥手,女官声音一时收住,退到了她的身后。“人家鸢妹妹才回宫,又是皇上喜欢的妃子,不可无礼了。”
她说得这般有礼有节,就算在宫女太监面前都装得这么谦卑。冷鸢冷冷一笑,只有她知道,安之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女官低下头去连连认错,她再次挥手。“你们都站远点吧,我和鸢妹妹好久没有说话了,我们需要说点体己话。”
宫女太监一起退开,冷鸢的脸上挂上了讽刺的笑。
安之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转而变得阴沉。“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
冷鸢抿唇不语,她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多余的问题。如果萧墨离不认可,她能进得来这高墙大院的皇宫吗?
“你也看到了,现在妃子着实很多,不过,你不知道的是,皇上可没有心情顾他们。”
“哦。”
冷鸢还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皇上说了,只跟我做夫妻。不过,你们十几年的关系,他又杀了你爹,免不得有些惭愧,不想亏待了你。这事,皇上跟我说过了,我当然认可。”
是这样吗?
杀父的仇人再度被提出来,冷鸢的心头一阵发痛,发恨,握紧了拳头。
“皇上与我分享了江山,可惜了,你出现也没有什么用,将来不过是个无名的妃子。”
这话,她就曾说过。
冷鸢哼了一声。她本就不稀罕这些东西。
“说句实话,我不希望你来打扰我们,这样我和皇上都会分心。”
这是明显的逐客。
安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无情。
“皇上从来只是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还回来做什么?你就应该永远消失。”
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不过是想她希望自己离开。
“这宫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你如果想平安呆在这里有些不可能,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怕什么?”冷鸢冷笑,“与你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很想看看,经过这么久,你的手段是否大增,还是,如以往一般拙劣。”
这话说得安之脸上怒气冲起,恨不能抽出手来扇她一巴掌。
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这样会落下欺负妃子的骂名的。
她安之如此艰难地得到了皇后这个位置,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将自己苦心建立起来的美名毁去?
“你……等着睢吧。”
她忿忿离去,这一场无人知的交战就此平淡,只有冷鸢一人站在那里,仿佛从来不曾发生什么事情。
被安之毁了好心情,冷鸢一人回了宫,却在门外看到了萧墨离。
萧墨离似在找她,在看到她后迎了上来,自然就将她揽在怀里。“你去了哪里,害得我好找。”
“还怕我不告而别吗?”
她平静地道,分明感受到了那副身体的一僵。
“以后去哪里一定要让我知道,好吗?”
温情脉脉,谁能说不是当年的那个萧墨离?
冷鸢苦笑开来,将脸贴在了萧墨离的胸前,分明看到了拐角处带着宫人一起走过的安之。
安之气得捏紧了丝绢却什么也没说,扫过这里好多眼,每一次都带了利刺。
最后,她还是离开。
退出怀抱,冷鸢马上与萧墨离疏远。“知道了,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
越过他,也不管君臣的那些礼节。
太监看不过去,要上前提醒,被萧墨离拦住。
“皇上,这样怎么可以,您是皇上,现在连大臣都在请谏……”
“够了。”
萧墨离的叱声传了过来,太监的话她也听在耳里。
要跟一个杀父仇人讲究礼节,她做不到!
而楼纪章,从来不会让她讲究这些俗套。
夜里无眠,她分明听到隔壁龙床上的叹息,还有辗转翻过床铺的声音。细细的灯光亮起,太监轻声道:“皇上,需要找个妃子过来吗?”
“不用。”
慵懒的声音,沉沉的又是一叹。
“叫鸢娘娘过来吧,她怎么说也是您的妃子。”
“不要打扰到他,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
声音渐行渐远,冷鸢失去了睡意。
萧墨离是个正常男人,又拥有后宫三千,又何必在意她的感觉而不去找她们?
她不愿意相信,因为一个杀父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柔肠百转?她认识的那个深爱的萧墨离早已不复存在。眼前的男人是两手沾满了血腥踏着尸体登上宝座的。
早已无情无义。
叹一声,旁边早了宫女迎上来。“娘娘是要喝水吗?”
烛光照亮内室,外面已经空空荡荡,她吐一口气,点头接过水喝下一口,清凉却不仅没有让她的心情好一丁点儿,反而更加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