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章 猎人与猎物（下）
冬日的夜里凛冽的风呼啸着，犹如利刃，处在身上仿佛骨头上都被割了一刀似地。可是这般凛冽的风，却已经无法将慕容绯夜怎样了，相比于身寒，他的心，更冷。
他最爱的那个女子，那个让他知道自己还会笑会痛，有血有肉的女子，因为他的父亲，死了。而下令杀他的就是他最敬爱的母亲。
慕容绯夜一杯杯往肚子里灌着烈酒，意欲借酒消愁。可是酒入喉都是哭的，哭的他都想吐出来。原来古人说酒解千愁全是假的，如果你还能喝得下去酒，那就意味你愁的还不够。若是愁绪万千，无论茶饭还是酒饮，都是绝难入喉的。
可是他想北辰黎月，只要他停下来，北辰黎月的音容笑貌便在他眼前闪过。从第一次见面她冷淡的给他那百般凌辱的契约，再到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还有她在他怀里安睡的容颜，一点一滴都那么清晰的，清晰的鞭挞着他。
他无用，若是他能更加强势一些，能够反抗皇后，她就不会死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他不要功成，他只要她。
慕容绯夜大吼一声，手中的酒坛子被他摔个粉碎，沾着烈酒的碎片四散飞溅。那砰地一声巨响，似乎让慕容绯夜好过一些，他便急急拿起身旁的另外几个已经喝干的坛子，一个个用力的摔在地上。
不过是摔了几个坛子，对于此刻慕容绯夜来说，却已经是耗尽心力。他从昨夜被禁卫军押回王府之后，便再未进食，甚至未漱洗未安眠。他还是昨夜脱了外袍的那模样，但此刻却已看不清那精致衣物的原本模样，墨发微乱，也再看不出慕容绯夜的俊秀潇洒。
慕容绯夜混浊的眼突露一点精光，“月儿，月儿。”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手伸向前方，仿佛北辰黎月的身影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月儿，对不起。月儿，我，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慕容绯夜此刻的神识已经混沌不清，不然眼前也不会出现幻觉，仿若看见北辰黎月在向着他微笑。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记得要向北辰黎月道歉，他始终觉得是他害了她。
慕容绯夜眼中的北辰黎月，依旧是笑容满面，仿佛并不怪他。
“月儿，你，你不怪我嘛？”慕容绯夜这么问，他觉得如果他是北辰黎月，他是不会选择原谅的。可是他有真的希望能得到北辰黎月的原谅，无论要他做什么。不过，他又随即苦笑起来，当时不好好保护她，现在她死了，来求她原谅，算什么啊？
“月儿，月儿。”慕容绯夜凄凉的唤着北辰黎月的名字，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月儿，即便你是来骂我，也来我梦中相见如何？不要连魂魄都不入我的梦里。慕容绯夜嘴里嘟嘟囔囔的，前言不搭后语，听得最多最清楚的，就是叫北辰黎月即便是怨他骂他也好，就是不要不理他。
此刻慕容绯夜的手脚早已行动不便，他不但因喝醉而迟钝，手脚更是冻得快要失去知觉，若不是他喝了这么多浓烈的酒，恐怕早就冻晕过去了。雪一直在下，看来这冬日的第一场雪，会下很久。而慕容绯夜则一直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不，现在早已是瘫坐在石凳旁了。身上都已经附上一层薄薄的雪花了。
蓦地，他手中的酒坛被夺走，他却依旧不觉，伸手往旁边摸去，想找着另一坛酒。可是还未等他完成这个动作，鼻中却传来一阵辛辣的味道，呛的他剧烈的咳嗽。险些将肺都咳了出来，而也正是这一咳嗽，让他神智略微清醒了一些。
抬起头，睁大因咳嗽而氲满水汽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慕容绯夜才看清眼前的人。一个精瘦的老头，虽然已经白发飘飘，看上去却不显老态，依旧精神奕奕的。慕容绯夜可以确定他不认识这个老头，他的府里没有这样的下人，更何况，他已经吩咐了所有人，包括慕容驰霖都不准来打扰他的。
“你，你是，谁？”慕容绯夜摇摇晃晃的站直身体，颤着声询问老人是谁，却似乎不在乎老人是否会是刺客。或者可以说，事实上慕容绯夜还希望老人是刺客来着，因为他领回北辰黎月尸首的条件，就是不得自杀。不然，恐怕此刻他早已随着北辰黎月踏入黄泉了。不过，若这老者是杀手，他死在杀手的手中，那皇后就不能说他违约，就不能将北辰黎月的尸首带走了吧。
“杀你的人。”老者沉喝，而听见这四个字的慕容绯夜却笑得癫狂。
“好啊，好啊，我好想死，快点，快点杀我。”慕容绯夜大笑着，满脸的笑意，仿佛能够死去是多么快乐的事。看的老者眉头深锁。
而慕容绯夜闭眼等了一会儿却不觉老者有所动作之后，睁眼一看，老者只是盯着他看，一点要动手的感觉也没有。这时，慕容绯夜才注意到老者两手空空的站立在那。
“你，你来杀我，怎么，不带武器。”慕容绯夜不满的抱怨，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他先前摔碎的酒坛碎块塞在老者手里，“快点快点，不要给外面的守卫察觉到。”看着抱怨不断又一个劲儿催促自己的慕容绯夜，老者眼中怒火闪现，仿佛要撕了慕容绯夜一般。
“看样子，你还迫不及待的想死了？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有人像你这么，这么自觉。”老者说的咬牙切齿，仿佛慕容绯夜的自觉自动，让他的杀手生涯受辱一般。
“杀了我，这些事就没有人知道了，赶紧的。”慕容绯夜闭眼，一副急于赴死的模样。可是又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那解脱的痛感。慕容绯夜不满的睁眼对着老者怒骂。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既然要杀本王就快点动手。你真的是专业杀手嘛，你怎么连一点专业水准也没有，那人请你来杀我真是花了冤枉钱。好了，我连武器都给了你了，你就不能快点动手嘛？你要是老的动不了了，就会去叫你雇主再找一个年轻力壮的来，不要杀个人都磨磨唧唧，老了就靠边站，让年轻人上。好了，本王不跟你多说了，赶紧动手，本王命令你动手啊。”慕容绯夜见老者听了自己的话，却依旧一动不动，终于沉不住气的怒吼一声，命令老者将手中的碎片划向他的咽喉，老者不为所动，他更是抓起老者的手，伸往咽喉。
看着他这般求死心切，老者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震惊，他说他是来杀他的，只不过是因为看着他借酒消愁的模样，心生怒气，想要吓唬一下他。却没想到，他竟是早已求死心切，甚至还对他一再命令，就是要他赶紧动手，是根本不曾想过反抗。
老者挣开慕容绯夜的手，扔掉手中的碎片，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慕容绯夜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