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楠开车回到了院子里,刚刚下车,蓦然看见李亚博嘴里呵着冷气从外面进来,见了他之后,李亚博犹豫了一下,掩去脸上的一抹仓皇,过来招呼:“哥。”
“你……”陈俊楠奇怪地望着他。
李亚博抬眸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向他坦白的好:“哥,我把小狗扔了。”
“什么?你扔了妞妞的小狗?”陈俊楠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哥,欣妍怀孕,家里不能养狗,我当初没想到这一点,才送了妞妞这条小狗。”
陈俊楠无话可说了,他淡淡地睇了他一眼就朝楼房走去,李亚博跟在他后面解释:“我之所以偷偷摸摸扔掉,也是怕妞妞伤心,明天她起来,我们就告诉她,小狗晚上逃走了,相信很多人不知道,大家的紧张表现,妞妞才会坚信小狗真的没了。”
“你爱怎么就怎么吧。”陈俊楠最终回了他一句。
回到房间,婉儿已睡下了,陈俊楠洗了澡,到柜子里抱出了另一条棉被坐到床上,低头看看睡梦中的婉儿,他烦躁地闭上了眼……
今晚他与谷枫,谷成一起吃的晚饭,谷枫已同意投资雄集团新进开发的电子项目,为了祝贺,陈俊楠带着助理,秘书一起到国际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宴。
酒足饭饱后,谷成突然跟他来到了洗手间,自从听过婉儿的诉说,陈俊楠打心底里对谷成存有一丝憎厌,若他不是谷枫的堂弟,他绝不会与谷成有所交集。
眼下,陈俊楠还颇有君子风度,见谷成对自己笑嘻嘻,他略一颔首,浅浅一笑,打开水龙头掬水拍打了一下脸。
“陈总,我很有兴趣知道,那个肖明杰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谷成一边洗手,一边随意地问。
陈俊楠抬起头,前面镜子上映现出谷成那张笑得暧昧的脸,眸色微沉,他不答反问:“谷少爷,你是不是喜欢八卦?”
谷成拧紧了水龙头,转头看向陈俊楠:“不错,我是喜欢,陈总,上次我就与你说过,与其说肖明杰到我老宅带走你妹妹,不如说他是来找你妻子的……我就是奇怪,怎么每次我看到你妻子时,那个肖明杰都会出现?”他牛眼一闪,似笑非笑。
“他们是朋友,很正常。”陈俊楠淡淡地说,直起身子,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抹了抹脸,继续说道,“倒是谷少爷让人很好奇,我妻子怎么就让你这么有兴趣?”
“这……哈哈,”谷成笑,装得很正常,淡定自若地说,“不是说了,我与你妻子相识。”
“那是以前吧?”陈俊楠忽而面色一沉,语气极其不悦,“谷少爷,我可听说你来江心是来帮你哥哥的,如果做得不好,谷总就会把你送回加拿大,你说,你整日只关心别人的妻子,谷总若是知道,他会不会开心?”
谷成讪讪地一扯唇,没等他开口再说,陈俊楠便带着一股子怒意离开了洗漱间,直到晚宴结束,陈俊楠也没与谷成再说一句话,而谷成等到陈俊楠坐进车内,他却若无其事地走近他车旁,不怀好意地凑到车窗前对他说了句:“假如哪天你厌倦了你妻子,可以对我说一声,告诉你,她十多岁就让我摸过了。”
陈俊楠倏地拧紧了眉,双目灼灼地瞪着他:“谷少爷,你想找事?”
“不!我只是佩服你的包容度!哈哈……”谷成笑着走开了,而陈俊楠好似被他推进了烈焰滚滚的火山口,全身焦躁而痛苦。
他做了一个恶梦,梦中的他气极败坏地从床上拎起了婉儿,婉儿惊恐地望着他,颤声问道:“俊楠,你要做什么?”
他两眼喷射着怒火,朝她大吼:“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他伤心,他气恼,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把婉儿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扔了出去……他看到,婉儿在茫茫的夜色中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绝望地望着他,双手朝他张开,苍白的脸如同她身上的白色丝裙,黑发在飘,裙子在飘,渐渐地越飘越远,化作了一缕轻烟,如墨的夜空中只留下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如星星在闪烁,在哭泣。
他惶恐,他后悔,心痛不已,于是,他努力朝外面扑去,痛苦万分地叫:“婉儿!婉儿!回来,回来啊……”
“俊楠,俊楠!”
模糊中,感觉有细柔的声音从天边飘浮过来,被风吹僵的脸也被一双小手温柔地包夹住,随即,他的整个身子温暖起来,轻轻在摇,在摇,耳畔的声音宛如摇篮曲,“俊楠,你醒醒……”
“婉儿。”他轻喃了声。
“我在这。”这一下,那个声音近了。
他蓦地睁开眼,看到淡蓝色的光晕笼在头顶,朦胧的蓝光中,有张漂亮的脸在微笑,那么甜美……她活着,她在自己的身边。
“婉儿!”他一把抱紧了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婉儿趴在他胸前,指尖轻抹着他的眼角,轻笑一声。
“俊楠,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恩。”他又闭起眼睛,脑海里还在不停地交叠着刚才梦中的情景,心突突地跳得失常。
害怕!原来他仍然害怕妻子离开自己,就算自己狠心抛弃了她,他也会痛心疾首。
“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叫着我的名字?”婉儿似乎很有兴趣,她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下巴,一双眼睛清清爽爽,明净如珍珠,仿偌刚才的她一直醒着,磕睡虫从没有搅糊她的视线。
陈俊楠微微睁开眼眸,四目相望,他看到她眼底的清澈,那像一泓秋水,没有任何杂质,那里面有他,只有他,很透明的心灵之窗。
“婉儿,我梦到你离开了我。”手指在她唇上抚动,软软糯糯,激颤了他跳动的心房,渐渐地,他的心安稳下来,体内有股热潮在缓缓流动着。
“梦是相反的,俊楠。”婉儿微笑,拿着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轻咬了一下。
“但愿。”陈俊楠在心里低喃了声,随后,他一个翻身,急切地把婉儿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早上,陈家大院乱成了一团,妞妞的哭声,邢素素的骂声,加上陈老太太的叹息声,还有各个佣人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在整个大院里此起彼伏。
许多人在跑,许多人在寻找,只因妞妞喜欢的吉娃娃不见了。
“我要娃娃,我要娃娃。”妞妞闭着眼坐在狗窝旁,仰面哭着,凭泪水在小脸上流淌不止。
“一条小狗没有就算了,有什么好哭的!”邢素素被她哭得心烦。
妞妞对邢素素的责骂声置若罔闻,依然在哭叫,陈老太太走过来,让曹管家带着佣人们前前后后地到院子里找。
婉儿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跑出洗漱间,陈俊楠从被子里探出头叫住了她:“把妞妞抱上来,我有话对她说。”
婉儿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他摆摆手,叫她快去,婉儿迅速下楼,没一会就抱着哭花了脸的妞妞站在了床边。
陈俊楠已穿好衣服靠在床头上,他捋捋杂乱的头发,微笑着对妞妞说:“宝贝,娃娃逃走了,明年爸爸给你再买好不好?”
“不要,我要娃娃,我要娃娃。”妞妞搂着婉儿的脖子仍旧大声哭。
“喂喂!”门突然推开,陈美琳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喋喋不休着,“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乱哄哄的,妞妞,你睡得早,爬得早,可姑姑要睡懒觉的。”
婉儿一边拍着妞妞的背,一边向陈美琳解释事情的原委,陈美琳听完,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低嚷:“不会吧?小狗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骗三岁小孩啊!”她看向妞妞,似乎明白了什么,嘴一撇,“真是的,那女人在这个家真是了不起了。”
她气呼呼地就转身离开,陈俊楠迅速下了床,疾步跨过去拉住了她,严肃道:“你别没事找事!”
“只有她会这么做!”陈美琳一脸气愤。
婉儿奇怪地看着他们兄妹俩,拍在女儿背上的手渐渐慢了,妞妞止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样困惑地望着父亲与陈美琳。
陈俊楠把妹妹拖出了房间,婉儿没有跟出去,她抱着女儿来到窗前,看下面的几个佣人在树木花草间弯腰寻找,一抹苦笑浮上了唇角,手抚向女儿的脸,她轻轻地说:“妞妞,听妈妈的话,我们明年再买一只。”
妞妞注视着母亲的脸,许久,她懂事地点点头。
小狗失踪的风波很快就过去,几天后,陈美琳抱着两只非常大的毛绒狗娃娃回了家,她兴奋地对坐在沙发上的家人说:“一只是我挑的,一只是肖明杰挑的,钱全是他付的。”
大家一听“肖明杰”,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陈美琳,或奇怪,或惊讶,或开心……陈美琳很自豪,仰起下巴得意地说:“我与明杰这段时间常见面,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我说要买布娃娃给妞妞,然后他就带我去买了。妞妞啊,开不开心。”她喜滋滋地就去抱陈俊楠身上的妞妞。
妞妞笑得“咯咯”响,拍着小手叫:“开心,开心。”
陈俊楠神色微异地望向坐在陈老太太身边的婉儿,婉儿似乎闪了神,目光呆滞地望着沙发上的那两只漂亮狗娃娃,他心里一酸,起身就上了楼。
邢素素忙拉着女儿问这问那,为女儿与肖明杰的关系能有进展而眉开眼笑,第二天,邢素素出面邀请肖明杰到家作客,肖明杰没有拒绝。
罗欣妍曾在电视上见过肖明杰,而真正面对面地接触还是第一次,在餐桌上,她望着这个英俊又不乏清冷的男人,心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丝不安与困惑。
晚饭后,她回房问李亚博:“那个肖总怎么会喜欢美琳?”
李亚博奇怪:“怎么就不能喜欢?”
“这男人不一般,他的眼睛很深,我们根本就看不懂他。”
李亚博笑:“不需要我们看懂,只要琳琳看懂他就好。”
而在另一间房里,婉儿坐在床沿上慢慢地整理着衣服,今晚的她并没有怎么说话,而一餐饭下来,肖明杰似乎也没怎么看她,他与陈美琳坐在一起,接受着邢素素与美琳的热情招待,而陈俊楠作为陈家唯一的男性,他同样很客气,时不时与肖明杰对饮几杯,气氛非常友好融洽。
妞妞特别开心,坐在肖明杰身边不停地叫着他“叔叔”,那亲切劲还真是匪夷,婉儿感觉不大自在,只要肖明杰一伸手,他右手背的那条伤疤就会在她眼前放大,以致于她始终不敢正视他,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晚饭后,肖明杰就和陈美琳一起走了,而陈俊楠送走他们后就直接去了书房,直到婉儿睡下后,他才进房休息。
陈美琳很迟回家,因为开心,爬楼梯时还轻轻地哼着歌,沉静在快乐中的她没有发现婉儿就站在楼梯转角,直到她快撞上婉儿,才惊叫出声:“你怎么在这?”
昏暗的壁灯下,婉儿披散着头发,睡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的羊绒大衣,脚上一双毛拖鞋,神情忧郁地望着陈美琳。
“我有些话想问你。”她轻轻地说。
陈美琳奇怪地问:“婉儿,你有什么话白天不能问啊?现在都快零点了呀。”
“不,我现在想问。”
“那好,我们进房吧。”陈美琳依她,拉着她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