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在今年九月份上了小天使幼儿园,他在小小班,妞妞在大班,每天都由司机老柳带着周嫂接送他,有时婉儿没时间,妞妞也会坐老柳的车回来。
今天婉儿答应陈俊楠要共进晚餐,便把接妞妞的任务交给了老柳,下午四点,老柳带着周嫂准时来到了幼儿园,把俩个孩子带出来抱上了车。
周嫂被陈美琳教训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妞妞,但每次见到她心里总是不舒服,这女孩子看她的目光并不友善,常常淡漠又带点冷意,有时望着她的眼睛,周嫂就会想起那天乔婉儿把一碗美容营养汤“不小心”泼在罗欣妍腿上的情景,她清楚记得,当罗欣妍离开,婉儿坐到位置上撩她一眼时,那犀利的眼神是带着警告与憎厌的。
她开始对罗欣妍的话有所怀疑了,那所谓的“乔婉儿很懦弱,你根本不用怕”的观念似乎已被那一记眼神给瓦解了。
妞妞本来喜欢坐副驾驶座,可今天的浩浩手上捧着老师送给他的一个变形金刚,对于男孩子玩耍的玩具,妞妞特别好奇,她吵着要坐后座,老柳便依了她。
刚开始,俩个孩子坐在位置上玩得很开心,周嫂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总盯着浩浩,生怕妞妞的手不小心把他伤着了。
浩浩已有一岁半,男孩子的顽皮、霸道天性早已暴露,而且他对自己的东西很有占有欲,妞妞伸手到他手上夺了两回都没把变形金刚拿到手,周嫂见妞妞在浩浩面前有些示弱,心里很得意,于是,她放松了警惕,眼睛不再死盯着他们,转正了身子扭头看向窗外。
就在这一瞬,妞妞以飞快的速度从浩浩手里夺过变形金刚,并背过身去独自玩起它……这里一按,那儿一压,拉伸变形,没几秒钟,她手上的一辆坦克就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奥特曼。
她举起来,开心地笑:“奥特曼叔叔!”
然而,笑脸如花还没完全绽放开来,她的头发就让一双小手给死死地扯住,整个头皮几乎都要掀起来,这还不算,后面的男孩子抓住她的头发还用力地摇晃,嘴里嚷嚷着:“给我,给我!”
听到叫喊声,周嫂转过头,惊讶地发现浩浩双脚跪在座位上,前胸压住妞妞的后背,像头小雄狮凶狠地在拉扯着妞妞的头发,妞妞疼得“依依哇哇”地叫,竟然没有作出任何的反抗。
老柳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马上惊慌地叫:“周嫂,你快点抱开浩浩。”
看得正幸灾乐祸的周嫂这才“哦”了声,双手抱住浩浩的腰,用温柔的语气说:“小少爷,快放手。”
她的手劲不大,语气不严厉,浩浩完全不予理睬,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变形金刚,是他的就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夺走!眼下“姐姐”没有交给他,他气愤了,松开一只手就去打她的头,这又扯又打的还真是强悍。
“周嫂,怎么回事?”老柳马上踩下了刹车锏,就在车子停下的那刻,妞妞突然摁下了窗玻璃,把手上的变形金刚扔了出去。
看着那抹红色飞出了车窗,车里的俩个大人都愣了,浩浩的双手蓦地松开,哭叫着:“变形金刚,变形金刚……”
“咔嚓!”
“啪!”
两声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于车外,一个来自于车内,老柳看到道路中间的变形金刚让两个黑色的车轮滚碾成了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碎碎的金光。
而周嫂则张着嘴,怔怔地望着一脸气呼呼,双目圆瞠,狠狠甩了浩浩一耳光的妞妞,耳边震响着她尖利愤恨的声音:“小胖子,你竟然打我,抓我头发,我不是好欺负的!”
浩浩被她的一巴掌打得止住了哭声,大概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没有完全适应,等到周嫂缓过神,把他抱进怀里心疼地亲抚时,他才明白,自己是被姐姐打了。
这一下不得了,他小嘴一张,“哇”的一下就无比委屈,又无比伤心地大哭起来,这一哭就一路哭到了陈家大院。
邢素素站在前院,看着俩个孩子从车里下来,一个是周嫂抱着的,左脸红肿一片,泪水汪汪,嗓子都哑了,一个大的自己拎着个小书包,头发乱得像鸡窝,嘟着嘴,满脸的不满与坚定,不哭不闹,凛然地等待她的“宣判”。
周嫂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邢素素冷睇了妞妞一眼,就直接晃过她的眼前,从周嫂手里抱过浩浩,怜爱地劝哄:“好了,小宝贝,你不哭,奶奶给你买更多的变形金刚。”
“姐姐坏!打姐姐!”有大人宠爱,浩浩更加骄横放肆,小肩膀哭得一抖又一抖,指指低垂下头的妞妞,不甘心地弯下身子想去打她。
邢素素急忙抱正了他,并抓住了他的小手,随后她望了一眼妞妞,此时的她低着头,密而长的眼睫扇动着,小手指扭着书包带,洁白的小贝齿咬着粉嫩的下唇,那么狠,那么用力,下唇几乎被她咬出了一条血痕来。
她眉头蹙了蹙,眼前立刻浮现出婉儿那倔犟的样子来,不知怎么地,这心里头立刻像堵了一团棉花,她把浩浩交给周嫂,说了声:“浩浩乖,奶奶会教训姐姐的。”
很快,妞妞就让邢素素拉走了,她的脚步很快,妞妞只能带着小跑,好几次,她的脚尖碰到了小石子,趔趄着差点摔倒,可她一直咬着牙,生怕漫流在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
花合子从屋里出来时,看到被邢素素拖拉着的妞妞,脚步踉跄,一只手拎着小手包,黄色的公主裙在风中瑟瑟飘动,就像一朵被人折断了的花枝,随时要被秋风卷走那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脸色变白。
“夫人,夫人,”她慌张地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妞妞的小肩膀,用祈求的眼神望着邢素素,“是不是小小姐犯错了?你看到了吗?她快摔倒了,把她交给我吧。”
“走开!”邢素素不悦地睇着她,“这孩子太不懂事,我必须好好教育她。”
“夫人,她还小,你好好的对她行吗?”花合子声音发哽,早忘却了一个佣人不该多嘴,只知道小小姐此时太可怜,她心疼,非常心疼。
“花合子,你是不是想我辞退你?”
“夫人?”两行泪水从花合子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放开!”
花合子没动,而妞妞在邢素素厉声说了最后两个字后,轻轻地推开了花合子,然后又很用力地甩了邢素素的手,把手上的书包一摔,从容不迫地走进了邢素素的屋子。
邢素素与花合子望着她的小背影,不由得同时愣住。
“夫人,”后面突然传来曹管家的声音,她俩转过头,曹管家便朝花合子使了个眼色,花合子马上离开,他才对邢素素说,“可能我不该说这句话,但我不得不说,夫人,请不要在外人面前袒护浩宸少爷,要不然,外人更会欺待小小姐,另外,小小姐大了,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邢素素就举手打断了他:“我明白,曹管家你不用说了。”望了一眼抱着浩浩,慢慢走过来的周嫂,她敛睫,淡漠地转过身走进了屋。
周嫂进屋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客厅里有人,她朝怀里的浩浩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她蹑手蹑足地走近邢素素的房门,侧耳细听,除了里面传出来“咯吱咯吱”细碎的声响外,并没有说话声。
她丧气地转回身,却吓了一大跳,只见曹管家站在门口,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瞬间,她感觉全身汗毛直竖,低着头抱着浩浩飞快地爬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