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楠坐在画室里盯着那张“背篓女人”,这张画因为是萧子璃让李亚博画的,他就一直没提出来带回家,而萧子璃竟然也没拿走,所以李亚博就把这张画当了广告作品,一直悬挂在画室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李亚博见陈俊楠心事重重,便拖过一张椅子挨着他坐下,目光圈在婉儿背上的妞妞,轻轻地说:“你说婉儿开始接受浩浩了,这可是件好事情啊,婉儿她失去了盼盼,又失去了肚里的孩子,她肯定会宽宏大量,对浩浩视如己出的。”
陈俊楠闭了一下眼,睁开时已是漆黑一片,幽深如潭:“这段时间,我感觉心里压力太大,婉儿可能会接受浩浩,可我面对她却要负罪一辈子,”他低下头来,似乎连面对画上婉儿的勇气都失去了,声音低沉,“我已经体会到那种在婚姻中犯了一次错,然后面对心爱的她,我内心焦虑、负疚交缠的痛苦感,变得自己处处想小心行事,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离开我。”
说到这里,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抹上了脸,声声叹息与浊重的呼吸从指缝里漏出,丝丝飘在空气里,让画室骤然罩了一层乌云,沉重而压抑。
“哥,你不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吗?从你这几句话里,我可以知道你非常爱婉儿,你怕失去她,但是你也摆脱不了曾经的错误所造成的心理阴霾,婉儿就算原谅你,你也会替她着想,怕她的心里留下阴影,怕浩浩的影子在将来无时不刻地刺伤她的眼睛……你很后悔,可一切都无法重新来过,你跟有的男人不一样,那些男人不管他背叛妻子多少次,甚至在外面包养多少个情人,他对妻子也没有负疚感,甚至于有些还觉得理所当然……哥,你不是无法挽救,也不是无法弥补,我想婉儿如果知道你说了这些话,她会很清楚你的本质不坏,她会原谅你的,真的,跟她去说吧。”
陈俊楠用力地搓了一下脸,放手的时候,李亚博看见他双眼红红的,他牵强地笑了笑,声音喑哑:“婉儿可能会选择原谅,但她不可能完全消除阴影,我今天从她的话里明白了,罗欣妍的事她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是……我跟林雅的暧昧让她彻底失望。”
“什么?”李亚博惊诧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英气的眉头抽了抽,白皙的脸都涨红了,“你是不是晕了头了?”
“我也是一时心里难受才跟林雅有了亲昵动作……可是,我跟她没有那个。”
“哥!不管你跟林雅有没有做过,但你不是个小孩子,你已是个成熟的男人,是个丈夫,是个父亲……你不能糊涂啊!肉体与精神上的出轨有很大区别吗?”
李亚博说不下去了,他在画室里烦躁地转了两圈,然后甩手走了出去,正在这个时候,陈俊楠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罗欣美打来的,他听完后就马上冲出了画室。
陈俊楠在CRAZYPUB酒吧没有找到陈美琳,他去吧台问,服务员告诉他,那拉左手缠着绷带的小姐已跟一位先生走了,陈俊楠急忙问那位先生的相貌,很快,他从服务员的描述中猜到了谷成。
他走出酒吧,着急地立刻打电话给谷成,响了半天之后,接电话的竟是他的保镖:“对不起,我们谷总喝多了,他不能接电话。”
陈俊楠火了,大喝一声:“别给我装蒜,我妹妹呢?”
那厢顿了一下,随后马上回答:“我们已送她去了医院。”
陈俊楠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迅速驱车赶到中心医院,匆匆赶到妹妹的病房时,见她已仰躺在床上,一双脚露出床沿,连鞋子也没脱,而一位年青的女护士正小心地央求她把药吃了。
“滚!”又是一个字,而且听声音也是极为愤怒不耐烦的。
护士颤抖了一下,拿着药盘不知所措,陈俊楠走过去,拿过药朝护士一甩头,护士便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间。
“发什么酒疯?”陈俊楠沉着脸,俯身抬起妹妹乱篷篷的头就把两颗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陈美琳睁开眼睛,满含着泪水的双眸让陈俊楠的心紧了又紧……她不会又知道什么了吧?
压下心头疑惑,他拿来水杯让她喝下,然后替她脱下那双白色的球鞋,又替她盖上被子。
“看你这样疯疯癫癫地出去一次又一次,我真想让你明天就出院。”陈俊楠幽怨地睇了她一眼,拿来一块毛巾给她擦脸。
陈美琳身上全是酒味,泛着红潮的脸交错着泪痕,她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哥哥,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地,抿着唇就是不言不语。
“有什么就说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陈俊楠脸色温和下来,轻轻地揉揉她的头发,“哥哥也不比你好过多少,但你要相信……什么事都会过去的,还有五天,我们就去美国了,我们兄妹俩就一起扛过去吧。”
陈美琳鼻子一直在酸,酸得她快憋不住喉头的哭气,自己的哥哥只不过想安慰自己而已,他应该比她更清楚,有些事真的容易过去吗?
“哥,”她终于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可以为婉儿放弃一切吗?”
陈俊楠一怔,笑了笑:“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怎么可能啊,我与她已是夫妻,不存在为她放弃一切。”
“哥,假如需要你放弃,你会怎么样?”陈美琳抓住这问题不放。
陈俊楠凝了凝眸,有些不解:“哪来的假如啊?真有假如,我想婉儿也不会答应,我太了解她。”
陈美琳闻言,眼角蓦地滚下了泪珠,她抽抽嗒嗒起来:“你那么自信?”
“对,她不会让我放弃的,但我想婉儿需要我去放弃,我也会做到。”
陈美琳眉头一拧,很快就把眼睛闭上了,随后她开始嘤嘤哭泣起来,陈俊楠眼神一晃,意识到她的问题问得过于蹊跷,忙摇动她的肩头:“琳琳,别哭,告诉哥哥谷成跟你说什么了?他欺负你了?”
美琳连连摇着头,心躁不己:“别问我,你走吧。”
“美琳!”
“走啊!”陈美琳歇斯底里地吼了声,陈俊楠见状,急忙轻声劝慰了一句,然后慢慢退出了病房。
第二天中午,婉儿刚刚吃了余茜送过来的营养餐,陈美琳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店门口,她奇怪地走过去,看到她红肿的双眼还有木然的表情,便默默地拉起她的手走向了后面的休息间。
余茜正跟沈丹在嘻笑着说影视界的八卦,一见陈美琳她就警觉地要跟过去,婉儿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好不情愿地又退了回来。
今天的陈美琳没有穿病号服,她穿了套短装时尚的牛仔服,头发依然斜扎着,未施粉黛,白白净净,虽然穿着洒脱,可脸上的表情终是透着忧伤过后的漠然,她坐到椅子上就开始盯着婉儿看,眼里慢慢射出几丝怨恨的光芒来。
婉儿接收到她这种目光,心里不免打鼓,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找来肯定有事,你说吧,我会好好听。”
婉儿给她泡了一杯茶,然后就坐到她身旁,她笑容可掬,温婉淡雅,丝毫没有给陈美琳一点压抑感。
“你喜欢肖明杰吗?”陈美琳直切主题,神情开始认真。
婉儿一怔,她怎么就要这么锲而不舍地探究这个问题?
“我喜欢的是杨帆,他做了我十年的哥哥。”婉儿回答得很委婉。
“你不是说杨帆就是肖明杰吗?”
“……”
“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陈美琳的语气重了。
婉儿敛睫,涩然一笑:“这不重要,凡是能做我朋友的我都喜欢。”
“你别给我绕圈圈,你不敢正面回答,那就说明你也喜欢他,你心里有他!”
婉儿倏地抬眸看她,陈美琳轻蔑地一笑:“被我说中了?”
“美琳,现在说这些真的没意义,我会跟你哥去美国的。”
“当然有意义!”陈美琳忽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冷冷地瞪着婉儿,“如果你不喜欢他,他还要为你放弃掉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那太不值得了!我替他喊冤,我替他抱不平!乔婉儿,你哪点比我出色?你有哪点比我好?你比我穷,学历也没我高,凭什么他就要为你付出一切?啊?”
“美琳?”婉儿愕然万分,她同样站起来,怔怔地望着她,语无伦次,“什么意思?他……他谁?你说他要为我放弃一切?”
“是!你的杨帆,现在的肖明杰他为了你要放弃星辉集团!”
“嗡!”婉儿如遭雷击,纤弱的身子猛地一摇晃,双手扶住旁边的小桌子,脸色煞白,思维已陷入一片浑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