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躺在床上,右手挂着点滴,见她们进来,她苍白的脸上马上浮起了笑容,看不出丁点的颓废与伤感,连连说着:“小事情啊,我只是喝多了酒,不小心打碎了酒瓶子……肯定是萧总少见多怪了,他怎么就这么婆婆妈妈,大惊小怪,啊呀,婉儿,你的脚也是碰到玻璃了吗?哈哈……昨晚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我们姐妹都这么不小心,快坐快坐,一起吃水果。”
她说了许多,别人还硬是插不上嘴儿,她像以前一样快乐地笑着,说着,婉儿与余茜只好跟着她笑,大家都装得若无其事,压下心头的疑惑,只是婉儿看她笑得越多,眼里积蓄的泪水也越多。
安雯最后抹了抹眼角,云淡风轻地说:“我都笑出泪来了。”余茜就抽出纸巾在她脸上狠命地擦了擦,然后说你安雯以后别再喝酒了,要像我一样,我就不爱喝,喝酒对身体不好,还容易犯错。
安雯点点头:“是啊,是啊,以后不喝了!”
随后大家在一起聊可爱的妞妞,本来余茜想把妞妞受伤的事说出来,但婉儿很快地制止了她,婉儿说:“等安雯姐出院,我抱妞妞出来,我们再一起聚聚。”
安雯很开心,余茜就说下一次她来请客,两个多小时下来,萧子璃的话最少,他一直在为三个女人削水果,偶尔说一句,也是微笑得温文尔雅。
从医院出来,婉儿又与余茜去了她父亲的公司,婉儿说她很喜欢这新大楼,也喜欢余茜的工作。
“那你到我这儿上班吧。”余茜随意地说,“反正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个专业的,大学已读三年。”
“行吗?我可没拿到毕业证。”婉儿眼睛发亮,神情还很迫切。
余茜愣了下,睁着眼睛看她:“你还当真要出来工作啊?”婉儿点点头,说她不想呆在陈家吃闲饭,最好自己挣了钱养活自己。
余茜说:“那你得与陈俊楠商量一下,如果行,我这儿没问题。”
晚上,乔婉儿来到了书房,陈俊楠正在电脑上查资料,见她拐着脚进来,他连忙站起来扶她坐到椅子上,问:“怎么不早点上床休息?”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婉儿开门见山。
“说吧,是什么?”他重新坐到皮椅上,认真地看她。
“我想去余茜父亲的公司上班。”
“什么?你要上班?”陈俊楠显然是被她的话怔到了,自从带她回到陈家,他就没想过要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他有的是钱,他要的也是一个全职太太,况且他们陈家有的是佣人,她就是在家里也不用做事,她只要享福就行了。
“我只是来告诉你的,这件事我决定了。”
“你意思就是……你决定要去上班?”
“是。”婉儿站起来,语气不容置喙,“下个月我就去上班。”说完,她不等陈俊楠回答,也不看他是什么表情,站起来就朝门外走。
陈俊楠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背影,蓦然间,他又觉得这个“乔婉儿”他开始不认识了,以前她那么依附他,顺从他,他说一她绝不说二,温婉纯真……可现在,她表面还是那副清纯恬静的样子,可眼神已完全不同往日,是坚韧?冷漠?还是疏离?
俩人离得这么近,可心怎么没以前贴近了?
他有些烦躁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袅袅烟雾中,他眉头紧锁……
夜宁静而安祥,病房的窗户稍开了一条缝隙,微风习习,轻拂起蓝色的窗帘,安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轻轻掀动的窗帘一角,心也跟着上下拂动,像春风吹落了柳絮,纷纷扰扰……
“再爱我一次!”昨晚,她那么大胆地担出来,眼里有着祈求。
老实说,爱无法控制,她没有达到那么坦然淡然的境界,相忘于江湖……其实对她真的难。
如果不得已去做,那能不能给她留下点最最美好的记忆,抓住他的“施舍”,让她以后的日子捧在手心,窝在胸口,感受曾经的拥有。
“你还想继续喝下毒酒?”他垂眸,表情淡漠,冷冷地问她。
“毒酒?”她一愣,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当她的眼睛看到他眼底幽深如寒潭时,她的心猛地的打了个寒颤……是啊,他就是自己的一杯毒酒,自从喝过之后,她无法戒掉,每次毒瘾发作,她难受,她痛苦,难受得喘不过气,痛苦得全身发抖,四肢扭曲。
可有什么用?她还是想他,还是要他。
“我不想再让你痛苦。”他说,表情出现了难得的柔色与怜爱。
她松开了他,头不停地摇晃着,一时间,她像踩在了棉絮上,她与他之间慢慢出现了一条河,眼前的他越来越朦胧。
“不让我痛苦?”她笑,她知道自己笑得肯定比哭还难看,她朝着“河”那边的男人嘶喊,“知道我会痛苦,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上床,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打过胎,那是一个生命啊,是我爱你的见证啊!可你呢?你两年多以前连问一声都没问过……现在,你说你不让我痛苦了,可笑,太可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放弃我,那才是我的痛苦!我宁肯含笑饮毒酒,也不想与你相忘于江湖,呵呵……”
她继续笑,她想她是疯了,她竟然把心底里长期积压住的话都毫无顾忌的喷发了出来:“你不爱我,你就可以拿一万个理由来阻止我爱你,可我呢,我放下矜持,抛却自尊,就因为爱你,如今,我想放下固执了,可是……我却无法放下你。”
她说了很多很多,到后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因为她跑下楼拿了两瓶52度的红酒,关了房门坐在地上独自喝,独自笑,独自哭……
然后,门被砸开了,迷模的视线中,浑钝的意识下,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吼:“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她仍然笑,很无力地靠在墙一角,五脏六腑像被掏空了,眼前是血红一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宛如从天际边飘过来:“我喜欢……”
醒来的时候,她已躺在这张病床上,床边坐着他。
他脸色泛黄,下巴泛起了青色的胡茬,一夜之间他好像瘦了,脸部明显的憔悴,她抬起手去握他的手,蓦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包扎着纱布,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她愣了。
“我自己割的?”
他淡淡地勾唇,不像笑,倒像是讥诮:“你还真的勇敢。”
“我有这么傻?”
他眼眸微闪,微微缩了眸孔,状似她的话让他很困惑:“很多人喝过酒犯傻犯错会一无所知。”
“你有过吗?”她笑了,还满眼的兴味。
“有过。”他倒诚实。
然后,她就问他什么时候,他没说,眼睛看着点滴瓶,神情又变得清冷而严肃:“犯一次错就行了,好好休息,我去上班。”说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子忽而晃了一下,随后又马上挺直,没有转头看她,抛下一句话,“等一下丫丫会来照顾你,老爷子那边就别告诉了。”
她张了嘴,她想问他一句话,可话哽在了喉头没吐出来,他已开门出去。后来丫丫来了,再后来是萧子璃,余茜与婉儿……她对萧子璃说想立刻出院,可萧子璃说:“还是再住一晚吧,你的气色不好。”
这萧子璃一直没问她为什么,她想他是懂她的,后来他走了,安雯就问丫丫:“少爷是不是穿得很整洁出去的?”
丫丫点点头,于是,她就心酸了,就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她想,他肯定去相亲了。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相亲回来了?或者,他与那个漂亮的女孩很有眼缘,已携手漫步在花园里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