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儿绝对没想到昨晚一个电话打到北京，今天下午母亲会突然出现在妞妞的病房门口，那一瞬间，她看到母亲端庄地立在门口，顿时热泪盈眶，她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母亲。
“妈，妈……”似乎所有压抑的情绪在那一刻都想释放出来，眼眶里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收也收不住，她泣不成声，“妈，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索娅拥抱着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中透着冷静：“妈妈知道，好了，让妈妈看看妞妞，记住，在孩子面前别老是掉泪，这样不好。”
她轻轻推开婉儿，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婉儿连忙点头，双手抹抹脸，微笑了下：“她正睡下，等一会才会醒来。”
索娅坐在病床边细细地看着妞妞，指腹顺着她的小额头慢慢滑落到她下巴，婉儿站在她对面，她的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向母亲，看见她的眼圈有些红，嘴唇不停地在抖动着。
她转过身，把盈在眶里的泪使劲地憋回肚里，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拉过母亲的手包在手心里。
“你刘莹阿姨让我陪她一起去英国旅游，本来下个星期一就走，可昨晚接到你电话，刘莹就把飞机票退了。”索娅缓和了情绪，转身对婉儿说。
婉儿感觉可惜：“妈，你可以不来的。”
索娅把婉儿前额的一缕长发捋到耳际边，慈爱地望着她：“妈妈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你的决定与做法，妈妈还是不反对，虽然你没与陈俊楠举行婚礼，可注册了就是夫妻，你从此就是陈家媳妇，你婆婆虽然势利，但听说她对婆婆很孝顺，有些方面你还是要向她学，别年轻气盛，她说几句你就顶撞……陈奶奶年纪大了，你也要懂得多孝顺她，知道吗？”
婉儿点点头，母亲的话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沉吟片刻，她才说：“妈，妞妞随我姓乔了，这事……我没敢与你说。”
索娅心里一酸，伸手挽住女儿的肩膀：“没事的，随你姓也好，姓陈也好，都是陈俊楠与你的孩子，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称而已，我们不去介意，妈妈说了，只要你感觉是对的，妈妈都没意见。”
“妈，我婆婆不想让我上班，为这事，陈俊楠也不开心。”
索娅的手指轻抚着女儿的脸，今天的她没有戴眼镜，那双与女儿酷似的双眸流溢出满满的痛惜，垂下头，她看着婉儿，缓缓说道：“一个女人应该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经济权，依附在男人身上就会失去太多的自信与自由，还有做人应该得到的尊重与平等，两年多以前，他们陈家给了聘金，妈妈一直留着，加上卖房子的钱也不少了，”索娅说到这里就松开了女儿，她从包里取出一本存折，对婉儿继续说道，“我带你去湖水镇后，房子一直由刘莹阿姨帮忙出售，这次我回北京她把钱全划到妈妈帐上了，本来妈妈想给你另外置套房子，可想想还是把这一百八十万交给你。”
“妈，”婉儿激动地说，“你怎么全留给我？我现在是陈俊楠的妻子，我不需要这些钱，你拿着，你年纪大了，需要钱，再说，你不能老呆在刘莹阿姨那儿，还有，你也不能去湖水镇啊。”
索娅把女儿推回来的存折再塞到她掌心中，认真地说：“别担心妈妈，有些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妈妈，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索娅敛睫，静默了许久才说：“你外公外婆原本也很有钱，开着大公司，在北京，在上海都有生意，有房子……只是后来被人算计破产衰落了，但你外公给妈妈留了一笔钱，这笔钱存在英国，还是前不久刘莹父亲的朋友托人找到了妈妈，所以妈妈才答应你刘莹阿姨去英国一趟。”
“妈妈，为什么当年你不知道这些？还有，你一直没跟我说外公外婆是有钱人啊。”婉儿突然觉得母亲身上有太多的谜了，这让她迫切想知道真相。
“你外公外婆去世时，我才十三岁呀。”
“那后来你就一直生活在刘阿姨家里吗？”婉儿只听说刘莹阿姨是妈妈的同学，她们一直很要好，她误认为母亲后来就一直寄宿在刘莹家里，说真的，她对母亲的过去很不了解。
“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妈妈就出国了，这你是知道的。”
“听你说过，你说你到了英国勤工俭学，后来回来才认识爸爸的，”婉儿抓住母亲的手，“妈，你知道是谁设计让外公破产的？”
索娅弹了弹眼皮，一抹苦笑如轻雾般拂过唇角：“几十年了，一切早已沉淀，妈妈那时年小不懂事，所以并没有去追究谁是谁非。”
婉儿盯着母亲的眼睛，她的躲闪，还有隐隐的哀伤让她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但母亲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会追根刨底，她相信，等到一定的时候，等她足够让母亲自豪的时候，她自然会向自己坦明一切。
索娅最后跟她说：“这笔钱，你自己好好支配，密码是你的生日……妈妈不在你身边，以后独立自主都靠你自己，懂吗？”
婉儿点点头：“我明白。”
陈俊楠知道岳母从北京回来了，立刻开车到了医院，索娅坐在椅子上正抱着妞妞玩，他走过来，亲热地叫了声：“妈妈。”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说，“妈，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你可以住到我们家，反正我们有很多空房子，你与婉儿可以作伴。”
他想，只要索娅留下来，婉儿就不会想着出去上班了，她天天与母亲一起聊聊天，逛逛街，带带妞妞那多好啊。
索娅听完陈俊楠的话，浅浅一笑：“我现在是喜欢到处玩了，要不是妞妞生病，我后天就去英国了，所以，准备在这儿住一个星期。”
“妈，你是说你还要走？”陈俊楠一阵失落。
索娅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期望：“俊楠，婉儿与妞妞从此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待她们吧，对我来说，婉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她一辈子的，”索娅轻抚着妞妞的头发，平静地说，“趁我现在还走得动，想去的地方我去一下，等老了，走不动了，你们再来看看我就好。”
陈俊楠抬头看看身边的婉儿，他希望婉儿能说些什么，可婉儿也只是微笑，对母亲并没有表示挽留。
妞妞第二天就出院了，回到家时，陈老太太心疼地搂着她直叫着“宝贝，宝贝”，把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个遍，妞妞对她很亲昵，玩着她手中的珠子说：“太奶奶，我外婆来了。”
陈老太太有些吃惊，愣了愣后，她马上又欣喜起来，抬眸看向对面的邢素素与婉儿：“那好啊，快让亲家母来我们家一趟，我们好好招待。”
邢素素淡漠地转头看婉儿，嚅动了一下唇没说话，婉儿忙说：“奶奶，我妈妈这次回来是住酒店的，她还要拜访一下以前单位里的领导和同事呢，过几天就回北京，坐飞机去英国。”
“为什么不来我们家？”陈老太太很疑惑不解，“怎么说，我们也是亲家呀。”
邢素素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鼻哼了声。
婉儿偷瞟了她一眼，随后笑了笑：“妈妈只在医院里陪了妞妞两天，对了，”婉儿站起来，从花合子手上接过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双布鞋，她走到陈老太太面前说，“奶奶，这是我妈妈送给你的。”
陈老太太看看细密均匀的千层底，再看看布面，一双黑的灯芯绒棉鞋，一双咖啡色的平绒鞋，尺码似乎刚刚好，式样精致耐看，不由得喜上眉梢，连连说：“你妈妈怎么这么手巧，看来，她一定是个聪慧的女子，婉儿，奶奶看你漂亮，你妈妈也长得漂亮吧？”
婉儿微笑：“是的。”
“唉，奶奶看到鞋子，又听你这么一说，奶奶还真想看看她。”陈老太太欢喜地摸着鞋子，曹妈妈倾过身来，对陈老太太附耳道，“太太，要不你穿上试试脚？”
“好好。”陈老太太把妞妞交给婉儿，然后让曹妈妈给她穿上那双咖啡式布鞋，在地上踩了踩后，站起来高兴地走了两步。
“刚好，刚好合脚，”她低头看鞋子，没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她微拧着眉头，眼里闪着困惑的光芒，“婉儿，你妈妈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婉儿一愣，是啊，妈妈怎么知道的？
没有思想准备，她毫无掩饰的表情让陈老太太心生疑惑，她很快敛了诧异的表情，扶着沙发背又自然展露出了笑容：“不管这些，我估计你妈妈是参照了别的老太婆的脚，婉儿啊，你代奶奶向你妈妈道个谢，就说奶奶很开心地收下了。”
“好。”婉儿应答，随后朝自己的婆婆颔首，带着妞妞上楼去了。
邢素素见婉儿已离开，这才问婆婆：“妈，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让你怀疑的啊？”瞧她刚才的神情，还以为别人没看到呢。
陈老太太老眉子微挑，耷着眼皮，顺手从沙发上抄起念珠：“有什么怀疑啊？这是人之常情，想通了就没什么奇怪。”
“妈，我一直想问你，与我小姑子在一起的那姑娘怎么跟婉儿那么像，她到底是谁啊？”邢素素站起来坐到了婆婆身边，她希望陈老太太能给她解答疑问，谁想她屁股刚挨上沙发，陈老太太就像触了电似地立起身来。
曹妈妈忙慌不迭地扶住了她，脸色都白了：“太太，你别慌啊。”说着，眼神不悦地睇了邢素素一眼。
邢素素困惑地凝了眸，她同样站了起来，歪着头看面色明显变了的婆婆：“妈，我不该问是吗？”
陈老太太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然后迈步要离开，曹妈妈先开了口，语气有些责怨：“夫人，你知道不能提慧小姐的，怎么偏提？”
邢素素噎了口，讷讷地垂下手，看着曹妈妈扶着婆婆进房，她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平息下心中翻腾的疑虑。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太婆还是放不下女儿的事？真是奇怪！
心里不舒服，邢素素朝院子里走，刚好碰上陈美琳回来，见她下车时一脸阴云，邢素素没好气地朝她嚷：“大小姐，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