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您听听大少爷的哭声。”秋侬的话响在耳旁,苏月茗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径直走进了“庸碌阁”。“庸碌阁”中是早就乱作一团了。
苏月茗最先看到的便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黎裴然,如满月一般的俊俏脸庞,已经因为他的哭泣而变得扭曲起来。三老爷则指着黎裴然面色涨红,青筋暴露,愤怒非常,:“裴然,你给为父起来,为父不许你再这么丢黎家的面子。”
“哎,这黎家的面子几时存在过啊?自打这裴然一出生就……”大夫人大夫人在一旁沾沾自喜着,可是话至这里,就被三夫人利剑般的眸光给逼了回去。随即装做头痛,扶着额头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怎么又忘记黎裴然是三夫人不可触及的底线了呢?三夫人分明就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这件事情她不是上次就领教过了吗?三夫人拿着福祉院的账本出来,硬生生地把大夫人吞下去的银子给打得吐了出来,大夫人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呢!不想现在又在这风头上说错话,不知道三夫人又会使出什么刁钻法子来。
不只是大夫人心头一片寒凉,一旁的黎兮雪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明知道三夫人不能招惹,大夫人还硬是往她身上泼粪,这不是找死吗?
三夫人这会儿根本没功夫去搭理大夫人,她将黎裴然护在怀中,对着三老爷叫道:“老爷,我不许你那么说裴然,裴然可是黎家的嫡长孙,以后黎家的一切都是裴然的,谁也抢不走。”三夫人的话根本就不只是在对三老爷说,也是在对屋内的每个人说。
她要让大家知道她整日在黎家上下奔波,可不是徒劳无功的,只是为了黎裴然的将来,如今才会那么心甘情愿。而她的那份功劳,黎家的财富,除了黎裴然这个黎家的嫡长孙,她的亲儿子之外,谁也不能拥有。
三夫人的这话,让屋内的人都震惊了,都将眼神齐刷刷地落在柳扶风及她的胞姐柳执素身上。大夫人眼中的得意十分灿烂,黎裴涵根本就不是她生的,她用得着伤心难过吗?她还得感谢三夫人的一席话呢!她倒是很想看看这黎家的另一子如果完全分不到一丝一毫黎家的财物,那柳氏姐妹该作何表态呢?
是默不作声隐忍屈辱,等着黎裴然登上这黎家正主之位,将她们扫地出门呢?还是上前去和三夫人大作理论呢?那样三夫人会以柳氏姐妹心存不良而做起文章来,这黎府本就是三夫人当家,柳氏姐妹如何是她的对手?
反正大夫人平日里也觉得这黎府平日太过清净,没人吵吵闹闹的不习惯呢?现在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一牵扯到黎家的财富和利益,本就是柳执素的心头肉,但是在柳执素要上前去和三夫人理论的时候,胞妹柳扶风硬是将她拉了回来,冲她摇着头,示意她不要上前去争执。柳执素却一脸愤怒地瞪着柳扶风:裴涵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娘,才会受这样的委屈,你看得过去,我可看不过去。
大夫人不去理论也罢,裴涵本就不是她亲生的,难道她还指望等到老了的时候招人待见吗?但是柳执素却不同了,她因为寒体,一直没有为大老爷生得一男半女,如今她的未来就全指望胞妹所生的黎裴涵了。她如何能不为这件事情和三夫人计较?
柳执素猛地甩开了柳扶风的手,但是立即又被另一只手握住。那手掌温暖宽大,正是英气逼人的黎裴涵。
黎裴涵来的还真是时候,表情也很到位,只是一个笑容就压制住了柳执素的怒气。苏月茗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黎裴然哭闹的声音还在持续,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是这事情也不会那么快落幕。
一直坐在高堂上的老太太此刻缓缓走向黎裴然,面上满是慈祥:“裴然啊,乖,到奶奶这边来,有什么委屈跟奶奶说说,别把你娘给气坏了。”
老太太的话不但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也让三夫人的怒气消了下去。三夫人起身去扶着老太太,苏月茗则趁着这时快速走到黎裴然身旁。
“相公,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这副模样了?你如此,好让大家担心的。”苏月茗说着话,拿出手绢温柔地替黎裴然擦去脸上的泪水。
“娘子,他们欺负我,爹也骂我,大家都不疼我,你是不是也不疼我啦?”黎裴然说着话,越说越激动,然后“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谁啊?谁敢欺负我的裴然啊?告诉奶奶,奶奶替你做主!”老太太看着黎裴然慈祥地问着,话中也夹杂着怒气。总有一些好事之人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可恼。
“不要说不要说……你们都不疼我,我什么也不要说……”黎裴然根本不理会老太太的话,哭声是越来越大,看得老太太和三夫人都一脸着急。
苏月茗则拉过黎裴然揉眼的手,看着黎裴然说:“相公难道连我也不信了吗?娘子有哪里不疼相公啊?你跟我说说!”
苏月茗有些来气,黎裴然看到这里才停住了哭泣,拉着苏月茗的胳膊急着叫道:“娘子你生气了吗?娘子你别生气啊!”
“相公在这里哭,可是朝着娘和奶奶告我的状啊?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要生气?”苏月茗越说越生气,更有作势要走开。
黎裴然这才着急得起身拉住苏月茗:“没有,没有……裴然没有跟娘和奶奶说娘子的坏话,裴然哭只是因为在献艺的时候,他们让裴然摔倒了,而且怎么也爬不起来……”黎裴然刚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哭了起来。
苏月茗听得一脸糊涂,还没继续问黎裴然详细情况,三夫人便面有怒气地走道,只顾着埋头生气的三老爷身旁去问道:“裴然刚才在说什么啊?什么献艺啊?是什么人欺负他啊?是你将裴然带回来的,你得给我说清楚。”
三老爷被三夫人吵得头痛,忍不住站起来指着三夫人斥责道:“你到底是如何教育裴然的啊?你不知道昱王爷近日将驾临歌城吗?书院都放假了,你还让裴然去,还去给昱王爷献艺。结果把整个场面搞得一塌糊涂,让我在苏落岩先生和昱王爷面前丢尽颜面。我说了他两句,他竟然给我哭着回来,真是要气死我了。”
三老爷说着话便抡起袖子要上前去打黎裴然,黎裴然为此哭得更加厉害,情急之下苏月茗只好站到她身前去。其实她本就做好了要为黎裴然受打的准备,相信一向疼爱儿子的三老爷也不会下手太重。
不过巴掌最后还是给三夫人叫住了:“你给我住手!你敢动我的裴然一下试试,裴然长这么大,你都没打过他一下,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些外人而对裴然动手动脚的。”三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三老爷的胸口,硬是将三老爷逼回了座位上去。
三老爷脸上的怒气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消去的,三老爷对待三夫人的态度还是很愤怒:“你以为我很想打裴然吗?你以为我打自己的儿子不心痛吗?可你知不知道我送了什么贵重的礼物给昱王爷啊?现在因为裴然,是全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三老爷怒气十足地拍着桌子。
“我只知道什么样贵重的东西都不如我的裴然重要。”三夫人站在大厅中央说道。脸上满是冷色,三夫人向来以严厉著称,现在这般模样,更是吓坏了不少人,不知道三夫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算裴然真的出现在昱王爷面前,我也相信裴然是想为我们黎家争光,少卿,这事情确实是你的不对。”老太太站到三夫人身旁去,更加助长了三夫人的威信,谁都知道三夫人和老太太是最疼爱黎裴然的,只怕黎裴然在昱王爷面前丢黎家面子的事情,这黎府上下的人今后都不敢再提起。
“是,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卿有点累,就先回房去休息了。”三老爷对于老太太的指责根本无话可说,他会那么盛怒,也只是因为当时他亲眼目睹了黎裴然被人戏弄的场景,他也是在大家哄笑的目光下拖着大哭的黎裴然离开,心中怎么说也不舒坦。
三老爷走后,三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庸碌阁”中的人以大夫人为首的都知道不便再逗留下去,否则谁都不知道三夫人下一刻会迁怒到谁头上。
大夫人尽量保持着端正的笑容说道:“既然裴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也不便多呆了,就先回房了。”
“大嫂慢走,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福祉院的大事小事还都得麻烦大嫂呢!”三夫人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笑容却没有该有的温度。
大夫人感觉到后背发凉,答应了声便快速离去,难道她刚才又说错什么话了吗?不然怎么会又成了三夫人的眼中钉呢?三夫人的那袭话可是在警告大夫人,福祉院无论大事小事只要出事了便是大夫人的责任,这不就是等着抓大夫人的把柄,等着收拾大夫人了吗?
柳氏姐妹在大夫人离开的时候也跟着离开了,其他的小辈更不敢多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到最后“庸碌阁”中就只剩下了黎蹁跹没有走,她留下来也是想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或是劝劝三夫人的。黎翩跹知道爹和娘向来相敬如宾,从不为其他事情吵架。可是如今在昱王爷面前闹出这样的笑话,现在爹却因为怒气不愿出面解决,黎府其他人也是等着看娘难以收场的笑话。
娘现在心中肯定苦恼万分,既要想办法在昱王爷面前挽回黎家的面子,存留住“胭脂锁”的名声,又要想办法使整个家和睦起来,确实是辛苦了娘。黎翩跹现在只想尽量出一点力,让三夫人可以少烦忧一分。
可是三夫人此刻却只想兴师问罪,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月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