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绿乔自倚翠院里出来时,已近黄昏时间,她害怕后面有人追赶。也不管东南西北,只一阵心慌意乱地发足狂奔。待到她穿大街,钻胡同,气喘吁吁地跑入一条前无可奔的巷道时,夏风袭来,她忽觉得已经湿透的脊背阵阵发冷。
虽然她勇敢机敏,但毕竟是一个孤身小女子缩身在这孤寂无人的巷弄里,危险不处不在。
果然后头连跑带颠地行过两个声音青涩的少年,其中路人甲拍下她的后背,不忘好心地叮嘱:“兄弟,快些逃命吧!都说那飞天玉面狐就在附近出没,专门劫持你我这样的美少年。先奸后杀,然后把你赤条条地扔进护城河里……”
这好心的话语没吓到沈绿乔,另一个路人乙却边往前奔逃,边掩面大号道:“我的娘亲啊,你为何把我生得这般风流潇洒,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沈绿乔整个人完全石化。胃里翻江倒海那个搅啊,一阵干呕。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被那飞天玉面狐的恶行吓破了胆,还是被那位古代如此自恋的美少年给恶心到了。
倾听了那二人的言语,她知此地不可久留。正欲寻觅路径向别处行走,忽然,自背后伸过一只手掌抓住她的后心,耳边传来一个娇嫩,却压得极低的恐怖声音:“这位小姐,你不害怕吗?”
先前的汗水还没有干,沈绿乔的背心又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方才那两个人说的不是冷笑话,莫不是自己身后这人就是飞天玉面狐。自己得赶紧澄清身份,以免被误杀。
她慢慢地转身,回头看到一个黑衣少女,一双狡黠的双眸在灵动地笑。沈绿乔对她嫣然一笑,悠悠地道:“姐姐,我说怕,你会放过我吗?其实,我同你一样,只是女扮男妆了!”话说到后来是有些撒娇的,黑亮的眸子在黄昏斜阳的渲染下可与天边的晚霞相媲美。
“哈哈,哪有什么飞天玉面狐。我吓他们的!你可真美,怨不得那个楚天舒为你发傻!哈哈,妹妹,在这世上,我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和我比肩的聪明人了!”那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语气由衷地赞道。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弯了腰。
“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跟踪我与那楚天舒。”想起方才倚翠院中的自己扭捏做态被她尽数收入眼底,不觉有些羞恼交加。
那慧黠少女似是猜中她心意,极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儿笑道:“妹妹,你我本素不相识。我干嘛要跟踪你。只是凑巧,晌午时分我从倚翠院外经过,见这经常出入烟花柳巷的楚世子带带了你进了倚翠院……我以为他要欺负于你……哈哈,不想妹妹你并不用我云想容帮忙。这般有智慧,将那色胚折磨成那番窘相,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沈绿乔适时做出一副垂道含羞的样子,低唤了一声:“姐姐”,一脸的惶恐不安。事实上,她也确实着急了,目前还有什么比她快点回到相府更为重要?
“不知妹妹你何事需要想容帮忙。”云想容道。
沈绿乔暗自在心间盘算一番,寻思了好半晌才道:“姐姐,不知那沈相府该如何走?”
云想容笑吟吟道:“妹妹你还真是问对了人……不过,你问沈家……”那云想容又莫名其意地上下将沈绿乔打量个仔细,忽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地发问道:“你可识得那沈蓝乔?”言语间似是与沈蓝乔有很大仇恨。
沈绿乔并无惧怕,反倒落落大方坦然道,“想容姐姐,我虽认得三小姐,三小姐却不曾正眼瞧过我。只因我爹娘都在沈府做工,我也算是沈府下人的家生子,今日第一次出了沈府大门随了舅舅出门闲逛,不想,贪看京城中的热闹,竟和舅舅走得丢了,所以才被那狂徒所骗。”
云想容眼望于她,轻声叹道:“这位妹妹,你怕不自知罢。你生就这样的好相貌。自然有人惦记。幸好我自幼与沈府相熟,不过,我却是懒得进那府里见那沈蓝乔那小毒妇。正好,今日大小姐我无事,便送你一程。”
说罢,云想容果然说到做到。只见她自怀中掏出一个呼哨在唇边吹响。不久,就有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来到了两个近前。云想容也不多话,只携了沈绿乔上车,直把她送到相府侧门外,才转身去了。
眼看着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沈绿乔机警地看见看门的婆子在远处和后园的花匠闲嗑牙。眼不曾留意自己这边。便疾速地自园门那个很小的缝隙钻了进去。
她刚刚跑进自己的怡情居,在直在门口张望的秋霜秋香才明显松了口气,同声念了声佛道:“哎呀,我的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看来事情不大妙。
果然,那神色慌乱的二姨娘匆匆自里面出来,上来紧紧攥住她的手臂,神色慌乱地道:“绿儿,你这是去了哪里?却叫姨娘好生惦记。还有件事,却是更加的令人挠头。相爷已经回来了。夫人尚在病中,说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可去扰她养病。相爷却不知自哪里得知你没有通过他,成为相府四小姐的事。不免大发雷霆,在喜荣堂的侧厅,点了名要见你。这却如何是好?”
沈相国,沈绿乔的眼前立马浮现出今日那酒店中那个中年酸儒模样。他若是看见大夫人新认的四女儿就是自己,而那能压事的大夫人又不在府中,恐怕又会有好一番折腾。此刻她不禁后悔,自己为何编了个理由随了那云想容去了她的家中。尽管前途难料,却也好过如此。
沈绿乔正在那儿难受,忽然不知道怎么了,腹中和头部急然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她难于呼吸,难于思考,她不觉用那双小手颤抖着捂住心脏的位置,额上冷汗直冒,面如白纸。
坐在她身边的二姨娘不觉慌了神,不知所措地道:“绿乔,我苦命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要吓为娘。是不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我儿害怕你爹爹来找,有为娘用命护你,你且不必怕!”
二姨娘虽是如此说,沈绿乔却如同没听到她的话般,整个人向前一抢,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揣着,揣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悄悄走进来看热闹的沈蓝乔和青苹主仆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暗自冷笑。
沈绿乔毫无预兆地就病了,沈相先前还以为是三姨娘所说,是那个叫冬青的丫环在使诈。可是沈绿乔的病,却来势汹汹,先是心痛,眼痛,头痛。最后疼痛漫延全身上下……
两日后,悄悄自大明寺回来的大夫人差人请来十几个大夫,都诊治不了这疑难杂症。最后,急得把大医院的王太医请了来。依然是束手无策。
眼望那沈绿乔面色腊黄,奄奄一息的架式。大夫人正愁肠百结时,梅妈妈忽然一拍手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夫人,奴婢曾经同师兄学过一些医理。据这些个医者所说,四小姐体内气流四处乱撞,脉象紊乱,倒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倒像是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