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付明华能稍稍下榻走动了,她迫不及待地晃到宁馨园。见门口围着一堆的丫鬟仆妇和家丁,都好奇而紧张地朝里面探头探脑,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她远远地站在树荫下观望。一会儿人群哄地一声散开了,原来是太妃亲自将李太医送了出来。
“太妃娘娘,下官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娘娘也不必过于忧虑,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李太医说着些宽慰她的话,但紧皱的眉头让人不由联想到王爷的病不甚理想。
太妃扶着于婆的手臂显得十分疲惫,两日未见,付明华远远地看着,她的腰背都佝偻起来,老态龙钟了许多。付明华心里莫名奇妙腾起一股负罪感,仿佛是自己放走了六夫人才害的王爷染病的,不是有急火攻心这么一说?若她没惹他生气,恐怕病毒不会来的这么凶猛,一下子就把一个年轻的将领击垮了。
下人们都散了,太妃扶着于婆蹒跚地走进内堂。付明华拉住李太医道:“太医,王爷的病究竟怎样了?有没有的医?”
李太医摇摇头:“有些棘手。王爷的病来势汹汹,皇上已经命整个太医院商讨对策。”
“啊,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付明华真是没有料到,“那,那太医院到现在还没有商讨出什么对策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帮太医正朝宁馨园赶过来呢,李太医急忙迎了上去。几个人凑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李太医便将众人带进宁馨园去了。原来是皇上命他们到暄王府来,一起施针下药。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看来李太医并不是危言耸听吓唬她的。
付明华也赶紧跟在太医后面进了宁馨园。
正院的卧房内,王爷被隔开在里间,由太医们轮番上阵诊治。所有人都被赶在室外。老太妃拄着拐杖走来走去。四个夫人也焦急地等候在旁,虽然王爷待她们一般,但谁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大夫人此刻不停地朝门内张望。二夫人搭着她的肩膀也朝里边看。三夫人和四夫人坐在椅子上,三夫人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心事。四夫人呆呆的脸上也写着担忧,似乎怕王爷死了,她就没地方去了。
一会儿,李太医首先出来了。
太妃迎上前去道:“李太医,怎样啊?大家可看出什么结果来了?”
“王爷这几天尤为关键,要等疫病发出来,抗得过就好了,抗不过的话恐怕——”他拖长的音调更加深了太妃心里的恐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于婆扶住。
李太医道:“这几天要好好照顾王爷,一刻都不能离开。”
“好,老身会好好看着他的。”
李太医是常给王府看病的,一听她的话摆手道:“老太妃,恕我直言,您年纪大了,切记不可近王爷的身,一旦传染后果堪舆啊。王爷还是交给几位夫人照顾吧。”
众夫人听了,都“啊”地一声,生怕自己会被传染,避之唯恐不及。都想王爷平时待她们冷淡,若为了照顾他搭上自己的命到底不值当。
大夫人第一个退到门口,道:“太妃娘娘放心,妾身明日便去积善庵为王爷祈福,王爷定能逢凶化吉。”
“嗯。”太妃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还心思管她祈福不祈福的,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呢。哪知大夫人见她点头,立马道:“那妾身现在就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出发,王爷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回王府。”说完福了福身逃也似得告退了。
三夫人机灵,道了一声:“姐姐真是诚心感人,妹妹陪你一起去。”说着一转身急匆匆地去追大夫人。
老太妃看着二夫人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惊恐,双手缴着帕子,显得无辜可怜。再去看四夫人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老太妃的叹气声更重了,使劲敲了一下拐杖道:“你们两个也都走吧,杵在这里做什么!”四夫人吓了一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二夫人拉出去了。
老太妃唉声叹气道:“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语音未落,付明华自角落里出来,小声道:“那个,太妃。要不就让我来照顾王爷好了。”
太妃还以为她在红绛轩养伤,没曾想她突然出现在面前。
“你倒是有心。”太妃感动地握住她的手,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他打了你,你还这么惦记他。”
付明华有些汗颜,心虚地笑笑。她也只不过看大夫人她们都跑光了可怜王爷和太妃,就像当初同情六夫人的遭遇一样。她尴尬地安慰太妃道:“您就放心。王爷吉人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没想到这句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却让太妃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道:“我跟先皇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远嫁塞外,恐怕终身不能相见。身边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可千万不能有事。”
付明华一见老人家的眼泪就失了方寸,急忙哄她道:“太妃,王爷身体这么强壮,人又年轻,这点小毛病打不倒他的。您别白白地浪费了眼泪。”
“还说什么年轻力胜,生了这么点病,你那几个姐姐就避之唯恐不及,一个个都借故溜了。叫我老人家心里发凉!”
“哎呀!这有什么好发凉的?她们走了不还有我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
“你不记恨他?”
“记恨个毛——”付明华自知又发癫了,急忙收声,换了语气道,“不记恨,一点都不记恨,是我有错在先。我当将功赎罪了。”
“瘟疫可是会传染的,你不怕么?”
说实话,付明华怕死,但是死没到临头她是一点也不会感觉到害怕的。心想sars那么凶猛也没把她怎么样?历经过苏丹红、三聚氰胺、地沟油等等历练,早已练成百毒不侵了。一个小小的瘟疫估计不在话下。于是慷慨道:“有什么好怕的?越怕越会被传染。老太妃放心,王爷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她这么说似乎也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