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那飞扑过来的不是野狼,是凯旋。暄王云起跟在后面,眼见付明华掉下瀑布,飞身去抓已经来不及了。两人一先一后都掉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月光下,凯旋在平台上来回打转,不时看一眼下面,呜呜地低鸣。
下面黑黢黢的,好半天,水面上终于浮出云起的脑袋,他使劲地朝岸边拽着什么东西,凯旋兴奋地蹦跶起来,汪汪地叫唤。
云起在水里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付明华,将她拖到岸边,已经不省人事了。他抱着她冲下山,山下万籁俱寂,街上静悄悄的,只有更夫梆梆地敲了两声更鼓。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直往有声音的地方去。更夫见远远向他冲过来的人影,吓得半死。
“救,救救她,救救我的老五。”他语无伦次地冲吓坏了更夫叫。更夫见两人都湿漉漉的,那被抱在怀中的女孩子耷拉着脑袋,似乎快要死了。他急忙带着云起去找大夫。
郎中是个年轻人,给付明华把了脉之后,皱着年轻的眉宇摇头:“尊夫人这情况,小可不敢轻易用药。”
“怎么了?”云起没由来地紧张。
郎中道:“尊夫人是惊吓过度,再加上落水收冷引起高热。若在平时可开副清热退烧的药来,可如今尊夫人怀有身孕,小可不敢马虎,还请——”
“你说什么!”郎中的话还未完,把个云起惊得手足无措。
郎中纳闷道:“尊夫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你难道不知?”
云起瞪大了眼珠子懵然地摇头。他转过头去看昏迷在床上的付明华,又转过头看看郎中,这突出起来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尊夫人身体虚弱胎像不稳。若用药不当,极有可能危及腹中胎儿。请恕小可医术浅薄,不敢随意开方子,还请兄台另请高明啊。”郎中抱拳而退。
云起见他要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道:“请您想想办法。劳烦您了。”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整个地塞进他手中。
“小可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孕妇向来忌药。而且尊夫人身体虚弱,还有些营养不良。”郎中依旧退却不敢收,但见云起满脸的焦急,最后无法,终于放下药箱道:“这样吧,我且先开两副安胎药,你明日一早抓了来给尊夫人吃了。等胎相稍稳,你还是带她去京城找更好的大夫看看。”还有,你要记得想办法给她退烧,一直烧下去,非但孩子保不住,连大人都有危险。”
“是,是,好,好,多谢大夫,多谢大夫。”云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一个人。当他抱着付明华奔下山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山下的人都睡了,整个村子安静的好像人都死绝了,大街上更是一个影子都没有。他抱着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面对千军万马依旧从容不迫的暄王,此时却无助得像个小孩。幸而碰到一个打更的,被他们水鬼似的模样吓得要死,拔腿就跑。他抱着付明华追着他跑了好远,才终于让他相信他们是人。更夫给他们找来了村里唯一的郎中。
付明华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因为高热使得她双唇干裂,呼吸都很重,好像随时都会喘不上起来似的,叫醒着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她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紧,哼哼唧唧睡得很不安稳。他去握她的手,热乎乎的,再去碰她的脸也是烫得吓人。
郎中说不能用药,他只得摸到屋后,将还未融尽的残雪拿手帕一包敷在她额头。那点冷意简直杯水车薪,很快就融化了。她的脸依旧烫的发红,兴许实在太难受了,她睡着了还下意识拿手扯被子扯衣领。
“水啊……渴死了……喝水……给我一口水喝……”
云起急忙跑去倒水给她,他扶起她来喝水,却发现她浑身都烫的像个小火球。
付明华喝了水安静下来,浑身软绵绵地瘫在云起怀里,只是身上还是滚烫的,一点知觉也没有,她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云起慌了。
那时,他眼睁睁看付明华往下掉,飞身去接为时已晚,他的手指头掠过她衣裙,两人一前一后掉进湖里。
湖水冰冷刺骨,受瀑布的冲击,暗流凶猛。他扑腾着浮出水面,水面上到处都是水花,月光照着,银光闪闪,一点都看不清楚。那时他怕的要命,怕她被水冲走了,怕她被水里的鬼怪吃掉了,怕她掉下来的时候撞在石头上……
他大呼一口气,扎了个猛子在水下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渐渐沉到水底去的付明华。好不容易把她拉到岸上,去拍她的脸,掐她人中一点知觉也没了。
他当时就在心里叫:完了,他的老五死了。他一下子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以至于手忙脚乱地给她做按压,一遍一遍地俯身听她的心跳。
付明华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直挺挺地躺在月光下,胸口看不出半点起伏。皎白的月光把她的脸照的微微发光,她眼睛闭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颊上。她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想叫她,却一时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他给她擦去水珠,他的手不住发抖,心里怕的要命。即使临阵杀敌,即使陷入包围,即使敌人的刀剑只离他半毫远,他都从来没这么慌过。
他强逼自己镇定,重新给她做按压,一遍一遍加大力道,直到付明华终于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水来。他才终于如释重负,可明显拿感觉眼角发热鼻子发酸。他想就差一点点,他的老五恐怕就要与他天人永隔了。
然而当时那种恐慌到现在才稍微退却,但看着安静地躺着的付明华,她的脸耷拉过去,眼睛和嘴巴闭着。想起她每每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胸口一阵一阵的揪疼。如果她再也不能跟他吵架,再也不能朝他瞪眼朝他吐舌头!他不敢想,那会是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的老五真的要死了吗?他气都喘不过来,慌慌张张地去摇晃她小小的身体。
“老五,你醒醒。”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跑到屋外,外面黑黢黢的,冷风飕飕,能找的雪和冰块都被他找来了。温泉山地热高,根本积不上多少雪。
他忽然把衣裳脱了,光着膀子站在风头里,直站得浑身冰冷牙齿打颤了才匆匆跑回屋里,钻进被窝抱住付明华,等身体回暖了,他又到外面站半宿,如此来来回回直到晨雾微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