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没有说话，他蹲着身子，眼光一直停留在画像上。画像的脸上有两点黄渍，是付明华的眼泪。云起拿手指轻轻来回蹭着那两点黄渍，好半天才缓缓地道：“为什么要翻我的东西？”
果然啊！付明华哭笑不得。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可她还是没有忍住，只听见自己不甘的声音却颤抖的厉害：“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人看见？”
云起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可这却更让人感到绝望。
付明华扶按着桌角，缓了缓心内的起伏不定，颤抖着双唇道：“云起，你爱过我么？不是谁的影子，就只是我，你单单纯纯的老五，你爱过吗？”
许久，云起都没有说话。
付明华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他面前一把抢过画像，握住上方的卷轴柄摊开在他面前。“你看清楚了，我跟她一点都不像。如果你只是把我想象成另一个人，那么我也不会祈求你来爱我。我再怎么样也不愿意做别人的影子！云起，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她冲云起大吼。
云起有些难堪，近乎恼羞成怒地伸手将画像夺了回来，急咻咻地卷好放进抽屉，“嘭”一声合上。付明华的心跟着那声响微微一颤。
“云起，你这个胆小鬼！”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却有掩饰不了的慌乱，她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她不知道云起可曾听见。可是她一眼看见送给云起的石刻匣子静静地躺在桌角。她拿起来，盯着匣子自嘲地笑：“怪不得你对我的东西这么不屑一顾。原来是有更好的！”她忽然一狠心，一抬手狠狠将匣子丢掷在地上。
“你做什么！”云起反应过来要去抢已经来不及了。那匣子摔在地上，破了，石刻滚了出来。云起急忙去捡，手刚碰到，轻轻地“咔”一声响，石刻断成两半，原本交叠在一起的两颗心一旦裂开，各自缺了一半再也不能完整。
“你！你疯了么！”云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刚才那一掷似乎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你既有那画像，还要这破石头做什么？”付明华低低地说了一句，慢慢移开步伐，很吃力走了出去。
爱一个人是很卑微，可是她依旧不想跪着从那份本不该有的爱情里走出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一点亮光从后院慢慢地飘过来。泪眼迷离中，一点点光芒，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不一会儿真的到了跟前却原来是秦妈提着灯笼来找她了。
“五夫人，你果然在这里！”秦妈有些惊喜，“王爷回来了！你可曾看见他？”
“看见了。”付明华微微一笑，想从书房外的石阶上走下来，脚步却有些力不从心，身体一晃差点摔倒，秦妈急忙上前扶住她。
“五夫人，天黑小心脚下。”
“秦妈。”付明华被秦妈搀住，站稳了脚跟，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秦妈拿灯笼一照才发现付明华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得惊呼，“五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又欺负您了？”她看书房门开着，里面亮着光，王爷果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才好了没几天，怎么又故态重萌了！简直太欺负人。秦妈很为付明华感到不值，可是付明华摇摇头，两行清泪随之滑落。她笑道：“没有的事。”幸好是在夜晚，否者秦妈看见她此刻的笑肯定会吓死，那一定比哭还难看。
“秦妈，我累了，我想快点回去睡觉。”
“好，好。”秦妈怔怔地答应着，孤疑地看了眼立在廊下的云起，扶着付明华回了卧房。
这夜睡得格外死寂。付明华潜意识里也觉得害怕，拼命想要醒过来却又醒不过来。意识明明很清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没有梦也没有可怕的东西追赶，却依旧觉得恐惧。
她听到有脚步声慢慢移到床前。“五夫人还没醒？”是小影的声音。
秦妈“嘘”了一声，道：“可能是累着了。前几日抄佛经抄得太猛了。”
话音刚落，付明华猛地睁开眼，秦妈吓了一跳。“哟，五夫人醒了。”
付明华抬手摸摸额头，汗涔涔的。
“五夫人再睡一会儿吧。太妃入宫去了，用不着惦记着给她请安，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小影坐在床边笑道。
付明华摇摇头，叫她去打洗脸水，她可不敢再睡了。
小影服侍她起来，给她梳妆。付明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有些吃惊。
“小影，把昨天皇后娘娘送的桃花脂给我擦一些。”
小影依言，拿簪子沾了一点在付明华脸上轻轻地晕开，脸色果然比原来红润许多。小影看着镜子中的付明华笑道：“五夫人真好看。”
好看？好看有什么用？付明华心里凉凉的。可是——“付明华，付明华，你一定要坚强。不要为了一个臭男人作践自己。不值得！”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稍微有了一点斗志，可是要跟谁斗？
秦妈端了早饭来，她一连吃了两碗，把空碗递给秦妈：“再来一碗。”她是化悲愤为食欲了。她以前总听人说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多吃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心情自然就会好点的。
秦妈吃惊地看着她，心想今天的五夫人怎么这么能吃？付明华将空碗又往前递了递，不满意地道：“怎么？堂堂暄王府，多吃一碗饭也供不起吗？”
“哪能啊？”秦妈怀着满腹狐疑又给她添了一碗。
付明华接过，刚吃了两口却一阵恶心，差点呕出来，喉咙大概呛了饭粒，咳嗽不止。
“五夫人慢一点。”秦妈轻轻拍她后背给她导气，今天的五夫人有点不正常啊。
“没事。”付明华渐渐顺气，拿过小影递过来的毛巾擦擦脸擦擦手，又端起饭碗扒饭，只不过眼泪到底没忍住，“吧嗒吧嗒”掉进碗里，付明华趁两人不注意，不动神色地擦去。
吃好了饭，在院子里稍稍站了一会儿。今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死气沉沉。黑云积压在天边，一点一点移过来，似乎将要带来一场大雪。这样沉闷的天让人也浑身不舒服，仿佛被沉在水底，透不过气来。
她一个人百无聊懒地看了会儿天。背后秦妈欢喜地冲她叫：“五夫人，四夫人来看您啦。”
付明华回头看见四夫人微笑着立在廊下，朝她招手。
“四姐。”付明华招呼一声，勉强牵出个笑容。
四夫人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脸色不大好，不舒服吗？”
付明华下意识去摸摸脸颊，答道：“可能是抄经书累的。”
“妹妹别太心急了。太妃也没要你马上就抄好啊。”
两人挽着手进了屋里，小影沏了茶拿来了点心。付明华道：“二姐怎么没来？”
“二姐陪着太妃入宫去了。”四夫人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看了眼付明华，神秘兮兮地道，“五妹，王府里似乎要办喜事？你知道吗？”
“喜事？”付明华茫然地摇摇头。
“连你也不知道？你跟王爷如此亲近都不知晓，难不成他要给你一个惊喜？”四夫人呵呵笑着打趣她，只当她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呢。
“四姐，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