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摇头道：“我知道皇帝的用意。但是老五毕竟不是他的妃嫔，住在凤仪宫偏殿已是破了规矩了。”她略一思索又接下去道，“皇后若是为难，我便亲自与皇帝说去。”
太后还没来得及，皇后先一步到了崇安殿。
皇帝正在批阅一叠边关暄王来的奏折，前几日到的奏折上书：北冥已退出关外，投诚修好。
云外想如此反复无常，岂可相信！当即朱笔一批：乘胜追击彻底歼灭。岂料暄王却又上书：战争累及无辜，能化干戈为玉帛再好不过，希望就此休兵。
真是岂有此理！北冥已是丧家之犬，一举歼灭才能永绝后患。暄王定是顾忌出云，才会放过东舜，如此儿女情长怎可领兵打仗！
他提笔正要批驳，可是却怎么也下不去笔。一气之下将笔一掷，推开了奏折，抬头见皇后立在门口，像是站了很久了。
“有什么事吗？”
皇后见他神色憔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温声道：“皇上，国事虽然重要，但也要保重龙体啊。”
云外轻轻嗯了一声，依旧低头翻阅奏折，皇后走进了几步挨着书桌又道：“太妃娘娘要把妹妹接到永宁宫去。”
皇帝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皇上难道真的希望她搬出凤仪宫吗？”
云外哂笑一声，依旧低着头道：“朕看是你不想她搬出去吧。”
皇后一愣，随即笑道：“我跟弟妹难得投缘，当然不想她搬走。”
云外冷笑，皇后想以付明华来留住他，这种伎俩在皇宫已经司空见惯，他怎么会不知？那夜就算他喝得再怎么酩酊大醉也不可能会闯到偏殿去，自然是有人引路。他停笔神色淡淡的起身到窗边的位置上坐下，捧了茶杯喝茶。皇后不经意地替云起收拾奏折，借机看了一眼奏折边上一沓信件，那信件封面上赫然是暄王的笔记，写着老五收。她的心微微揪疼，不动神色地整理了奏折，转身笑道：“臣妾觉得妹妹在凤仪宫住着挺好的。皇上想见随时都能见。”
“你什么意思？”云外放下茶杯，斜睨着她，目光森冷。
皇后心里苦笑，可脸上依旧笑容温和，她手轻轻搭在书桌上，压住那一沓信件。“皇上，我们好歹夫妻一场，皇上的心思臣妾怎能不知？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好。”
“哼，你倒是大度，费尽心思导演这么一出。你这么做，叫朕如何面对暄王？”
“皇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看中妹妹，是她的福气。再说皇上心中不也对妹妹另眼相看，不然何故扣着暄王给她的信件？”
“你……”皇后恰恰说中了他的心事，云外一时无言以对。
皇后走了，他在屋子里呆了半天，终于将桌上的信件都抛入火盆，一把火烧了精光，随后吩咐拾得传令将付明华搬出凤仪宫，但也不往太后那里去，只独门独户赐了个小院落住着。
至此宫中更加传得沸沸扬扬，说皇上有意要将暄王五夫人纳入后宫。太后闻此谣言，特意将皇帝传入永宁宫问话。
“母后，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当真？”
“你难道没这个心吗？”
云外便默不作声了。
太后叹气道：“暄王在外抗敌，可你却如此待他，教他作何感想？”
云外气道：“母后，暄王觊觎朕的贵妃，教朕又作何感想！”
“你……”太后怒道，“堂堂一国之君，气量如此狭小！”
“不是儿子气量狭小，而是母后处处袒护云起。”
“哀家没有袒护暄王，只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着想。暄王如今远在边关抗击北冥，若是被其知晓你在宫中所为，难保他不会有二心。皇帝啊，母后不想看到你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天下不宁。”
云外咬着牙默不作声，太后又劝道：“皇帝，听母后一句劝告——”
“母后不必再说了，儿子自有打算。”太后话还未完，云外不耐烦地打断了，起身离了永宁宫，一路疾走，也不知要往哪里去。皇宫这么大，居然没有他安身之地。但也许就是因为太大了，一颗心飘来荡去，更无宁日。
他默默地顺着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再抬头，却是到了付明华住着的郁芳斋。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付明华和小影正在哄孩子玩。小暄王出生的时候未足月，虚弱得很，好不容易经御医们一个月来彻夜料理才逐渐恢复。付明华见今日天气好，便把摇篮按在廊下，把孩子放在里头轻轻摇着逗他笑。
拾得正要报皇上驾到，被云外一摆手制止了。他走进去正看见付明华兴奋地回头唤秦妈：“秦妈，秦妈，你快来看，小坏蛋笑了！”小坏蛋是付明华给孩子取的小名，因为这个孩子还有两个月就等不及要出来，差点把她的半条命折腾掉。大名等着云起回来了亲自取。
“五夫人，哪有当娘的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可别在太妃面前这么叫。” 秦妈对她娶的这个小名十分不满意。一边唠叨着一边走出来，正巧就看见皇帝踏步往这边过来，急忙跪下磕头请安。
付明华回头一见云外，也忙着起身行礼，云外一搭手扶住了她：“免了吧。”又对秦妈和小影道，“都起来吧。”
秦妈赶紧去里屋搬了凳子出来，又唤宫人们沏茶端点心。
云外也在摇篮边坐下，逗了逗孩子，孩子又裂开嘴笑了。孩子一笑，付明华更显得兴奋异常。
“小坏蛋，你笑什么？是在给皇伯伯请安么。”
“小坏蛋？”云外遂即肆然，这肯定是这古灵精怪的娘给取得名字，又笑道，“孩子大名还未取吧，等朕明日翻阅典籍再给取。”
“嗯……”付明华迟疑道，“名字我想等他爹回来取。”提及云起，她抬头笑得一脸灿烂，云外竟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付明华又问：“皇上，云起就快回来了吧？”他才如梦初醒般地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战场上的事说不准的，最是变幻莫测，暄王恐怕还有段日子才能回朝。”
“哈啊……那到底还要多久啊？”付明华闻言，很是沮丧。古代又不像现代通讯发达，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视和网络，云起出征都快半年了，传来的消息屈指可数。起初还有信件寄来，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每次问起皇帝，他总说打了胜仗，叫她不要担心。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又不敢写信叫他分心，真是度日如年。
云外看她方才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现在却低着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孩子的肩头兀自喃喃：“小坏蛋，你爹还不知道怎么时候回来，你想不想他啊？”说着不由叹气。
云外反而羡慕道：“云起他真幸福。”他也想拥有这样的幸福，拥有这样一个美轮美奂全心全意的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