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依凡家楼下。依凡松了保险带,正准备说再见,冯宇翔却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第一次的“约会”。
“这是你家?”
“嗯。”
“一个人住?”
“嗯。”
“房子是租的?”
“买的,单身公寓。”
“这个小区的环境还可以。”
“嗯。”
诡异的安静……
依凡摸不清男人的意思,是有话要对她说吗?东拉西扯的,跟之前的风格可是差了很多。她也绝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个所谓的“未婚夫”是在等待她的“吻”别。
弄不明白的不只有依凡。冯宇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是可以走了,可就是想再跟这个女人多待一会儿,他留恋女人散发出来的单纯,留恋这样不自觉的放松。冯宇翔有些郁闷,这个看不出高贵典雅,也没有妖娆风韵的女人,之前还觉得她一身土气,怎么吃了顿饭,就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了呢?她好像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呀。
但显然,他也意识到,沉默只会增添两个人的尴尬。“把你的手机给我。”
“啊?”面前突然多了一只修长而宽大的手,依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哦。”
接过女人放在他手心的手机,他微微有些惊讶。很老款的诺基亚手机,估计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也就没什么别的功能了。这种款式,六七年前就淘汰了。这个女人虽然外面看上去算不上光鲜亮丽,但怎么样也是符合当代白领标准的,用这样的手机,也太寒碜了吧。
依凡自然明白他惊讶背后的意思。萧阳不是没说过要给她买新手机,可是她有她的骄傲,在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一体之前,她无法接受太过贵重的礼物。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过此刻冯宇翔的反应还是微微刺痛了她的心。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的概念。看到这样的手机,看到这样“寒酸”的她,是瞧不起了么?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冯宇翔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在老旧的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本来想设置一个便捷拨号,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当下心里就决定,以后一定要给这个女人换个手机!冯宇翔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女人可以向他要钱,要各种奢侈品,可是他什么时候关心过身边女人的需要?这个晚上不寻常的失控让他很烦躁,他讨厌这样的不受控制,尤其是对这个要和他结婚的女人。
这样一想,之前的柔和轻松一下子都不见了,语气也跟着转冷:“我在里面存了我的私人号码,以后找我就不用通过秘书了。明天签完字再跟我联系。”
“好。”
“下车吧。”
刚才是他要留她,现在又要赶她。依凡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喜怒无常。果然是看不起她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强忍住心里的委屈,淡淡地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这抹不经意的苦笑,却没能逃过冯宇翔的眼。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他又为自己的冷漠感到懊恼。特别是想到这样一个淡然的女人,却因为男人的不负责任,不得不承受生活和舆论的压力,就止不住地心疼和怨恨,心疼女人的无奈和伤痛,小时候,无数个寂静的深夜,母亲偷偷哭泣的画面像针一般扎在他的心头;他也怨恨那个男人,既然不能陪着女人,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又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孩子,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艰辛!
他忽然有点明白自己的反常了。正因为这个女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跟他见惯了的用尽手段缠着他的女人们差了太多。这样自由的空间,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珍贵。虽说他冯宇翔在商界可谓呼风唤雨,可是站得越高,压力越大,加上逢场作戏的不耐,和多年来冷冻的心,他早已忘了要怎么做自己。也因此,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才会让他产生强烈的反应。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好像是一个谜,这个女人,于薇说她是能干的;初见面,他觉得她是普通的;刚才,她好像是淡然的;可是想到她所要面对的未来,以及她的平静,她又仿佛是那么的坚强。她到底有多少面呢?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冯宇翔承认,他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产生兴趣了,他不介意一层层扒开她表面的伪装,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
另一边,站在公寓门口的依凡却咬着下唇,正在做深呼吸。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样的嘲讽以后还要面对很多,不要去在意,不能被打倒。努力平复受伤的心情,直到看起来没有问题了,才掏出钥匙开门。这几天,晓彤都过来陪她。她不想晓彤担心。
孟晓彤听到开门声,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从下午知道依凡要去相亲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怕依凡受到什么伤害。这些天,依凡虽然看上去很好,可是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她内心的脆弱和自卑呢?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去相亲,怎么说都让人觉得低了一等,依凡那么要强的性子,万一那个男的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这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么!听说那个男的本来不想结婚,是为了病危的母亲才急着相亲的,依凡落到这样的地步,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啊。
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人总算是回来了。接过她的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依凡的表情,好像……还好。松了一口气,倒了一杯热开水,递给陷在沙发里的人,人也轻轻坐在她身边。“晚上怎么样?”
“晓彤,你一定想不到,我捡到宝了哦。”依凡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兴奋。
“什么宝啊?你晚上不是去相亲了么?”
“是啊,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么?”一脸的俏皮和神秘。
“我哪知道啊,不会是什么明星大腕吧?”晓彤也被她说得来了兴致。
“你猜。”
“哎呀你个死女人,人家在家里担心你一晚上,回来就给我神神叨叨的。快说,谁啊?”
“嘿嘿,知道TMS集团吧,姑娘我要做TMS的董事长夫人啦!”满脸的得意,仿佛真的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这回,孟晓彤惊愕了:“真的假的?就是于薇给你介绍的?这个补偿也忒大发了,这么一比,萧阳连根葱都不算了。哎她有这么好心,自己不留着还介绍给你,那男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还是长得特别惨不忍睹?”
“呸呸呸,人家可是一型男,声音不要太好听啊。我都能想到我下半辈子的生活是多么幸福了。”
“那,他有提什么条件吗?”最初的惊讶一过,晓彤的理智马上回笼。总不可能这么大集团的董事长,无条件地就接受一个初次见面,还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吧。
“就是这个。”依凡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递给晓彤,“他说婚姻的长短由我决定,不想跟他过了就签字,还有离婚补偿。怎么样,这生意稳赚不赔吧。”
晓彤看着手里的两份文件,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尽管依凡表现的很开心,可是当年追逐爱情的女孩,现在却只能用自己的婚姻来做交易,不是她贪图富贵,而是无可奈何,叫她怎能不心疼呢?
“依凡……”
晓彤的心疼和担忧,依凡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轻轻握着晓彤的双手,依凡回以一个放心的表情:“晓彤,这样至少我有人照顾,生活无忧。孩子出生也可以有个完整的家。他答应我,不会勉强我什么,还会让外人觉得我很幸福,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何况我还有你,实在过不下去,离了婚我再回头赖着你啊。”
“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支持。千万记着,你还有我。”如果依凡不希望自己担心,那就装作不难过吧。只要默默支持她就好。
这个平静的夜晚,两个女人以她们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对友情的珍视。
也正是这个夜晚,在依凡和冯宇翔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上帝用转角连接了他们的人生之路。转角过后,未来的路无限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