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依凡错愕了。若不是于薇刚才真实的悲伤和感动,她都要以为,于薇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给她做媒,好让她和萧阳彻底断了。愣了好一会儿,依凡自嘲地摇摇头:“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在还没认识的时候就被带了绿帽子,一结婚就替其他男人养孩子?”
“如果他愿意呢?”看着依凡愣愣地盯着她,于薇继续说:“他是我在美国留学时候的同学,家里也是圈子里很有名望的世家。他的产业遍布全球,之前国内的发展重心主要在上海,前段时间,他预备在富兰筹建一个分中心,我们见面的时候他提过,他想尽快找个人结婚。”说到这里,于薇顿了顿,后面的话有些不好开口。毕竟一个那么成功的商人急着找人结婚,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常的事。换了一个坐姿,将右腿叠在左腿上,身子微微前倾了些,目光却不自觉地低下:“因为家庭的关系,他对婚姻比较排斥。这些年游戏风月场,却从没把心放下。这一直是他母亲的心病。现在他母亲得了脑癌,已经是晚期了。他想完成母亲的心愿,让她放心离开。可是我们这个圈子,你也知道,女人是不少,但基本都是为了名和利,别说他不愿意和这些女人扯上关系,就算他真带回去了,他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不管他物质条件再好,愿意没有感情基础直接结婚的,还是很少的。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前科’。”
别人有租个女友回家过年的,他就直接征个老婆安慰老母了。依凡的眉心微微皱起,什么时候,她竟沦落到要随便找个陌生人嫁了,这陌生人还是个为了母亲不得不结婚的风月高手。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她这样吧。本来还只是个剩女,好歹还有资格挑,现在带着“球”……
于薇并不是说依凡不好,看着依凡的苦笑,赶忙解释:“査小姐,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辛苦,在国内,有些事情还是不那么容易被接受的。不管怎么说,这是萧阳的孩子,而且……”谢谢你愿意离开,还愿意帮我。话没说出口,两人心里却都明白。“我那位朋友,人并不坏,只是家庭环境不怎么好,对他的成长影响很大。如果你想找个依靠,看在你帮他母亲完成心愿的份上,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不想过下去,也可以在他母亲离世后离婚,这样孩子的父亲有个着落,舆论压力不会那么大,离婚也可以拿到一定的补偿,你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于薇的分析,让依凡有一点点的动摇。她早已不是当年追逐爱情的查依凡了,在萧阳以后,她也不会再相信所谓的爱情,如果两个人能在结婚后互不干涉,却又解决了彼此的难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婚姻毕竟是大事,要怎么跟父母说,结婚会对生活、对孩子有什么影响等等,在发生这件事以前,依凡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婚,忽然间要她转过弯来接受,还真有点困难。依凡轻轻咬着唇,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松了口:“要不然,我先见见他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依凡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近期有一个大型红酒公司要在市里落户,这个公司是TMS集团下的一个子公司。至于TMS集团嘛,在国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世界500强排名前10的大集团,集团最大的股东是圈子内有名的冯家,从民国时期开始经商,几经浮沉,一直屹立不倒,从80年代初开始,更是蒸蒸日上。在国内站稳脚跟后,上一代当家人果断决定,把手升到国际市场,可以说是国内最早一批走向世界的大集团。如今,集团名下的企业已是遍布世界各地,各行各业。在走向成功的同时,集团也一直非常注重反馈大众,各种慈善活动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如今集团名下的公司要“入住”富兰市,恰好碰上富兰的慈善晚会,怎么能不露个脸呢。由于之前处于协商阶段,市里没有透露太多,知道的人也很少,所以依凡在找捐款方的时候基本没有考虑过他们。现在情况基本定下来了,红御红酒公司的负责人表示,希望参加这次慈善晚会,并在慈善晚会上正式宣布公司落户富兰。这样一来,就要依凡在已经开始进行的慈善晚会中加入红御公司。各项安排都要有所改变,还要再跟红御公司方面商量具体事宜。一来一去,又忙了一整天。
下班的时候,刘浩波路过依凡的办公室门口,不经意地一瞥,又看见依凡望着窗外发呆,脚步不自觉地停下。这个总是笑得如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女人,怎么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捋了捋肩上的背包带,刘浩波拐进了依凡的办公室,直到人做到了依凡的办公桌上,依凡才回过神来。“我说凡姐,最近您老不对劲啊,老是发呆,窗外面下钱了么?”挤眉弄眼的模样让依凡心里的迷茫和阴霾散去了不少。
“就你嘴油!”重重的一拳,轻轻地落在刘浩波的胸口,“钱么,是看到不少,哗啦啦的一大堆,不过不是给你我的,”依凡斜着眼睛挑挑眉,“这次的捐款数额可是远远超过了预期哦。”黑色镜框下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狡黠。
“那还不是我们凡姐英明神武,随便三两句话,就让那些大老板们把口袋打开了。”
“行啦行啦,还下不下班啦。”嗔怪着收拾了东西,心里却很是感激。刘浩波看上去油嘴滑舌大大咧咧的,心思其实很细腻,连关心也是这样的不着痕迹。
两人开着玩笑下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依凡看着门外,慢下了脚步。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反射着夕阳的光辉,像极了用加了淡黄色彩模式的相机拍出的照片。车的主人,就是于薇给依凡介绍的朋友,冯宇翔。下午冯宇翔来过电话,约了依凡晚上吃饭。看来,确实是挺着急的。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很干净,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冬日里的阳光,抚过心里,暖暖的,痒痒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客套话,依凡却因这声音给电话那头的陌生人加了分。其实当初,萧阳征服依凡,也是从声音开始。也不能怨依凡太注重声音。她本算不上漂亮,但是从小声音就很好听。各种朗诵、演讲比赛都拿过大奖,大学里,更是叱咤学校的电视台、广播台和主持界。因而她对声音特别敏感,对声音好听的人无缘的就想亲近。现在,看着夕阳下泛着光晕的车,依凡忽然有些恍惚:这场景,真像是童话里,来接灰姑娘的南瓜车,那这个冯宇翔,会是我的王子吗?
自嘲地摇摇头,其实,她又何尝不着急啊。一个人在湍急的河流里浮沉,没有尽头,也看不到岸,她怕继续下去,会喘不过气,迫不及待地想抓住能支撑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跟刘浩波道了别,依凡一步步走近路边的保时捷。车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她,打开车门。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白色的修身T恤,米色的休闲裤,配上白色的皮鞋,一身潮流打扮,显出精壮健康的体魄,有棱有角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性感的嘴唇微微弯起,扬着礼貌的微笑。而这张脸上,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乍一看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看久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得那么深,深得要把人整个的吸进去。依凡不自觉的怔愣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赶忙挪开视线,懊恼地摇摇头。这是怎么了,只看着眼睛就能让人陷进去,活到28岁,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这个男人莫不是有什么魔力?不然,总不能解释说,28岁的人还情窦初开吧。
“你好,査小姐。”嘴边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不过,没有深入眼里。语气是肯定的,没有疑问。
就是电话里的声音:“你好,冯先生。”依凡回以礼貌的微笑。
“先上车吧。”边说着,冯宇翔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孟晓彤的车开得比较稳当,所以以往坐在副驾驶位上,依凡都不系安全带。冯宇翔上车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倾身过来。依凡先是没有明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混惯了风月场的公子哥,不会一上来就给个拥抱或者别的吧。等明白过来,忽然加速的心跳才渐渐平复,轻轻吐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说了声谢谢。不过,通红的双颊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对于这一点,依凡也很苦恼,按理说,有丰富舞台经验的依凡应该不会轻易脸红才是,可她偏偏不,在舞台上、工作中都能泰然自若,可是私底下,偶尔朋友间开个玩笑,或者有点小紧张,脸颊就涨的通红。为此不知道被孟晓彤取笑了多少次。
这不,不明真相的冯宇翔见了,也咧嘴笑了。不过,心里却有些不屑。于薇介绍的时候说这个女人很能干,娶回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得力助手,可就系个安全带就能脸红成这样,他是怎么也看不出,她能干在哪里了。还是说,是他冯宇翔的魅力太大了?
到底还是混惯了上流社会的人,心里再不屑,表面上还是很友好的。对于女人,他向来很有一套。“査小姐,晚上想吃点什么?”
如果是其他时候,依凡一定会明白这话里的客套,然后把主动权交给对方。可是今天,这个很可能决定了她未来的晚上,她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感到不安,迫切地想要找一个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环境。而最合适的,莫过于那个小咖啡屋了。
依凡说了地址,冯宇翔没有任何异议,本来他也没有预定,无论她想吃什么,他都能马上安排,绝对不需要排队,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既然她有意向,不妨就尝试一下,这个“普通”女人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