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就跟踪不恨到达茅屋却一无所获。能逃脱他猛兽似的追捕,看来非同凡人。他深吸一口气,那种熟悉的淡淡的草药气息还残留在空气中。小屋里除了随风若影若现的药草气味,还有隐隐血腥。
她的伤很重?
屋子里正中央支着一个破漏的铁锅,锅边有两副碗筷,也很残破了。
他走到后院,一条泥石小路延伸出树林。小路上有马蹄的痕迹,他正要去追,房子里却传来声响。他急忙回身返回屋内,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一手抱着一堆柴禾,一手拎着一直退好了毛的山鸡,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忽然回神,拔脚往外跑。
林就追上去,眼看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他将手里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丢向他。林就闪避开之后,只见少年手里多了一柄断剑,摆开架势迎面扑了过来。少年的武功路数很奇怪,杂乱无章之下似乎又有点门路。但可惜力道不够,林就很容易就徒手将他抓住。
他将少年带回去见了崔城,崔城想到杨旭回不免悲从中来,带他去拜祭了父母。因问道:“可曾知道杀手的来历?”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 他确实不知道她是谁。这么多天来他跟着她像个影子一样游走,就像做了一场梦。她杀了他父母,害他家破人亡,可是见她被黑熊袭击,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还是出手救了她。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帮她逃走呢?”林就道。
少年埋下头去,搂着双肩久久没有回答。崔城和林就互相对视一眼。崔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心里有个谜团需要少年来开解,他希望他告诉他的真相并不是心里所怀疑的那个。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少年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低低得黏黏的。“她杀了我父母,却不想我死。我要报仇,可是我好几次都下不了手去。父亲说过杀人很容易,救人却很难。那天我刺伤了她,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很害怕。”
她流了很多血,滴在白雪上就如那昙花。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别说人,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可是却狠狠地刺了她一剑,她有能力杀死他全家,完全有能力躲过那一剑,可她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呢!
少年始终想不通,就像她这么多天完全可以把他杀死,可是她却毫无防备。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并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刽子手,从她假作冷漠的双眸里看出了无尽的悲伤。她睡着的时候,紧皱起的眉头,让他一次次放下举起的复仇之剑。
“我真的很没用!父亲错了,读那么多圣贤书有什么用,连他们的仇我都报不了!”
崔城拍拍他肩膀安慰他道:“杨大人没有错。他这一辈子杀戮太多不想你再过他那样的生活。”
报仇往往是最愚蠢的选择。这句话崔城只在心里默默而道,却没有说出来。
少年低声道:“父亲临终前只说一句话。”他抬起头来,看向崔城喃喃,“是你,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是什么意思?”
少年摇摇头,闭上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知道。崔城见他似乎很疲累了便不再多问,吩咐期期好好照料他。
出了房间,林就将一个小金锁呈给崔城看。崔城见了金锁一下子就怔住了,善儿自小戴的也跟这个一模一样,他赶紧拿来翻到背面。
背面没有字,没有一个“善”字。他心里又失望又仿佛松了一口气。
“是个女人,被她逃了。”
“居然能逃脱你的追捕,看来这个人比鬼还厉害。”崔城捏着金锁,淡淡地道。
“肯定有同伙接应她,否者不可能逃得掉!”林就不甘心地道。
“是个女人。”崔城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是陆雪明。父亲手下没有比陆雪明更厉害的了。”
林就突然道:“我总觉有点奇怪,杨大人为什么会说这天终于还是来了——难道!”他忽然住口,不敢说下去,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崔城。
崔城心惊其实崔江天如今是一国之君,要杀人用不着再派陆雪明亲自出马。说不定他手下除了陆雪明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潜伏在暗处,随时听他召唤。他自己不也有暗人吗?
“准备一下,回皇城。”
“主上还是怀疑这件事和君上有关?”
崔城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终于道:“杨大人是我至交好友,我不想他无辜枉死。”
边城的雪已经化尽了,一路靠近皇城,春尽夏至风光明媚。可是崔城一路上都无心欣赏。
少年和期期坐在马车里,林就和崔城骑在马上。北燕关高高的城门一角钻进视野。林就跟在主子后面,一扯马缰绳到他身侧道:“主上。前面就是北燕关了。”
清风扑面,阳光灿烂却还没到刺眼的时候。皇城的气息扑面而来,才离开没多久却觉得恍如隔世。崔城暗自叹息,下马步行。边上有侍卫跑上来牵过马缰绳去,林就也一起下马跟在身侧。
城门口早有人通报了守门总兵,那总兵为了安全起见,更是为了讨好这位未来的国君,一概戒严,对城门口进出的的行人严加盘查。此时正有城门官拦住一辆马车道:“车内坐着何人?”
“车内是内子。她昨日回城外的娘家,今早我去接她回来。”马车上坐着赶车的却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掏出文牒交给城门官看了。城门官看看没什么问题,正要放行,却见太子一行人缓缓到来,装模作样地要掀开车帘看看。
此时风起,轻轻吹开车帘一角,一张美丽清冷的脸略显苍白。公子急忙按住车帘道:“内子感染风寒不能吹风。官爷行个方便。”说着不动神色地塞了一个元宝给他,城门官也不动声色地收下了,也见车内果然是个女人,大手一挥便放行了。
林就突然闻到风中一股特殊的药草气味,警惕地四下里一望,看见前面一辆马车正要入城,急忙策马赶上去道:“快拦住前面的马车!”
楼上的总兵大人见了崔城,急忙下来迎接,却被林就这么一喝,摸不着头脑,急忙去追那马车。马车却不管不顾,直往里奔去。到了大街的拐角处才被追上,林就追上一看,车上除了一个马车夫再没有其他人。
“车里的人呢?”他一掀车帘,里面空空如也,不过青草的气味还在。
车夫一见赶来的官差,惊慌失措地作揖求饶:“官爷饶命,小民没有犯事啊。”
“车里的人去哪里了?”
“早回家了,是一位公子早上雇了我的马车,说要出城去接他家娘子。方才他娘子接回来了就把马车还给我了。”
车夫一脸茫然无辜,忠厚老实的一张脸,林就心想莫不是弄错了,可是那味道太像了。不经意地低头一看,却见马车的轮子里嵌着几根野草。他蹲下身扯了一根在鼻下闻了闻,一脸不置可否。
崔城和总兵赶上来,总兵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惊慌道:“怎么了?”
林就抱歉地看了看崔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