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的厢房内,三俏姨撩开她的衣服给她换药,胸前一个拳头大的红印,不禁吓了一跳。“这些天了,你的伤还没见好。主上出手太重了些。好歹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苍苍偏过头去没有说话,三俏姨又道:“今晚崔江天在万华宫夜宴群臣,请你去助兴。可你伤得这样重,恐怕去不了了。得想个托词才好。”
苍苍闻言,挣扎起身:“我去——”哪知胸口一闷又倒回床上去。
三俏姨急忙按住她道:“我看这次就算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主上不会怪你。”
“不行。主上下达的命令,我没有一次不尽心尽力完成的,这次也不能例外。”说着起身唤丫头进来帮她打扮。三俏姨皱眉,她知道苍苍脾气执拗,定不会听人劝的,除非主上撤销命令。
“苍苍!你不要勉强自己。”三俏姨看着她虚弱强撑的样子,最终还是按捺不住。
“我没事。先主筹划了这么久,却没有等到复国的那一天就含恨而去。如今主上势在必得,我绝不能拖他后腿,就算死,我也要帮他完成大业。”说着不顾一切仍旧起身洗漱整装,三俏姨唯有摇头叹气。正要出去,却看见西楼来了,她弯腰行礼道:“参见主上。”
西楼进屋,看见苍苍扶着梳妆台,苍白的脸映在镜子里,转身惊恐地看着他。他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是”。三俏姨有些不安地看了眼苍苍,踟躇着出了门,西楼回头叮嘱道:“把门关上。”三俏一愣,随即将门关上,在门口站了一站,发现没什么动静才安心地离开。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苍苍扶着梳妆台,拿起梳子有些赌气地一下一下梳理如瀑的黑发。抬头看见镜中的容颜,苍白的唇少了点血色,她一拧眉,放下木梳,拿指尖捻了一点脂膏抹在唇上,顿时觉得受用了些。可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眼前这张魅惑无数男子的脸有些可厌,眼前渐渐雾气氤氲。
一低头,缓缓吐出:“主上喜欢公主吗?”
西楼见她容颜憔悴,两腮却隐着春色,她低着头说着话却不看他,两颊微红,抿着唇似乎有些不甘心。
他没有回答,走到床边坐下,冷冷地道了一声“过来。”
苍苍依言移步到他面前。他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穴。
“主上,你要做什么?”
西楼不答话,双掌凝聚真气,覆上她的后背,苍苍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片刻功夫,胸口的疼痛消失了,西楼收回双掌,虚脱地靠在床沿。苍苍撩开衣襟,胸前的淤青一点痕迹也没了。
身后的人却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主上!”苍苍失惊叫道,“三俏姨,三俏姨快来!”
三俏姨冲了进去,却见床沿上一大摊血,西楼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唇上还沾着血迹。
“主上!”苍苍紧张地叫了一声,对三俏姨解释道,“主上刚才为我疗伤,伤口恶化了,恐怕是动了真气。”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胳膊,定下心来给他把脉。
一会儿,西楼睁开眼,见苍苍还在身边,虚弱地开口:“时间差不多了,你即刻进宫去,别惹人怀疑。把不恨带去。”
苍苍急道:“主上,带她去,她若是去找崔城怎么办?”
“崔城!”如今她还会去找她吗?他开始犹疑起来,颓唐地一闭眼,好半晌才道:“苍苍,你带她去带她回,她若不回来,就杀了她。”
苍苍一挑眉,心里得意道:只要她想离开,我就让她的血祭我的剑!她嘴角浮起一抹可怕的笑意,道了一声:“苍苍尊命。”便转身离去。
三俏姨扶起西楼在垫上靠了。西楼睁开眼,看着三俏姨道:“三俏姨,别怪我狠心。父亲突然去世,我们失去了绝佳的时机。如今崔江天称帝无可避免,我们要另做打算了。公主善是一个很好筹码,若苍苍杀了她,岂不毁了我的复国大计?我也是急昏头失去理智才会失手打伤苍苍。”
“原来如此。”西楼向来不是冲动肆虐的人。三俏姨释然道:“那主上有何计划?”
西楼惨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有什么比一颗复仇的心更有杀伤力。”
三俏姨恍然间有所领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错怪主上了,还以为主上心狠手辣,不顾手足情义,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西楼笑道:“成大事者往往六亲不认。有时为局势、利益所迫,乃至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成者为王败者寇,这些无可厚非。不过我希望我们兄妹三人不会走到这一步。”
三俏姨心头一热,抬头看西楼,会心一笑道:“主上放心,你们兄妹三个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会背道而驰。否者先主也不会只对你们三人刮目相看、委以重任。”
西楼想起养父不禁黯然神伤,片刻之后又恢复冷静,向三俏姨问道:“对了,战乱对红河的造成损失有多大?”
三俏姨道:“主上放心。虽然先主突然辞世,我们措手不及。但是之前就做好十足的防御工作,红河并没有太大损失。只不过客流少了些,最近也渐渐回暖了。离愁居的生意比往常还好了些,你知道那么多边城将士平日里没什么好消遣的,来了皇城自然到处寻欢作乐。我们离愁居就是最好的去处。”
“嗯。”西楼点点头, 安心了不少。三俏姨一直跟随义父,西楼对她还是十分放心的。但是一想到入宫去的不恨,隐隐有些担忧,不知不觉又蹙上眉头,默默地叹了口气。一闭眼,脑海里却又浮起一张惊恐不安的脸,明眸皓齿,天真灿烂却不是为他。他的心不甘心地揪了起来,伤口似乎更疼了。
这女人可真够狠心的。他自嘲地笑,凭什么崔城种下的恨要他来承受,这一下迟早要还给崔城。
他闭起眼,三俏姨给他理了理被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