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把车子开到一个灌木丛边，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看向那蹲坐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玫红色的雪纺衬衫，全然无视来来往往的目光，目光紧紧的锁住手心攥着的手机。
那样的执着，执着的让人心疼！
“如谦，你真的要下去么？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我们再···”
冯如谦睁开眼，只在那远处那小小的身影上停了片刻，便开口说道，“再化验么？欧阳，其实承认那个事实，没那么困难！”
“就算是，你也应该相信我的。我一定帮你把手术做好！如谦，你现在放弃太早了，这不像你的风格！”
“你不会不清楚风险的！”眼底的黑青满是疲惫，可嘴角还是一直轻笑，“欧阳，我骄傲了一辈子，我不想到了最后死在手术台上，不想莫思言亲手将活人送去，把死人接出来。”
见惯了生死，可想到那样的画面，欧阳还是一阵的心慌，急忙握住冯如谦的手，唯恐冯如谦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冯如谦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你看，欧阳，你都受不了那样的画面，你让莫思言怎么办？”
怎么办呢？让他怎么办？又让她怎么办呢？
手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莫思言身子一紧，来不及去看，直接拿起来接通，“如谦，你在哪？”
那端愣了一下，半天才传出压抑的声音，“女人，是我！”
心里说不出的一阵失落，强打起精神，应道，“Jamson？你还好么？”
“你在哪？”
Jamson冰冷的声音传过来，莫思言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像是期待这一刻很久了。“民政局。”
怕Jamson听不懂，又加了一句，“我今天和冯如谦结婚！等他身体好一点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美国看你！”
“不用了！”Jamson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痛意，“恐怕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带着冯如谦来见我的那一天吧！”
莫思言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确实是没有想过再去见Jamson，说自己没良心也好，说自己白眼儿狼也好，但是两个人的爱情，三个人太拥挤。自己没有勇气再去面对Jamson，再去面对五年来的朝夕相处。
“莫思言，我在A市，如果想见，我现在就可以见你！我有话要告诉你！”
心头一阵不安，莫思言慌忙拒绝，“不，你不要来！等我办完结婚证，你再···”
Jamson轻笑道，却不见平日里的邪魅，反而透着苍凉，“莫思言，你原来还是怕的啊！你怕冯如谦，为什么独独不怕我？”
没有听见莫思言的回答，Jamson冷哼一声，“莫思言，论残忍，冯如谦比不过我，论无情，闫先生比不过我，可是你却独独不怕我！你就那么笃定我爱你爱到不会伤害你？爱你爱到放手谢幕？”
“Jamson，对不起，对不起···”
“莫思言，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听完我要给你说的，如果你还愿意和他结婚，我就认栽，我就放手。如果你后悔，哪怕有一丝迟疑，我就管不得什么你愿不愿意，你马上扔下闫氏，带着果果给我回家！”
Jamson声音里的决绝让莫思言心慌，可那砝码太大，那诱惑太诱人，容不得莫思言去反对，握着手机的手心渗出冷汗，秉着呼吸，喃喃道，“好！我答应！”
过了许久，闫先生看着站在落地窗旁一言不语的高大男人，手指若有似无的敲敲黄花梨木的桌面，实在是受不了心里的好奇心，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Jamson先生，结果···”
“你觉得呢？那个女人可是你的女儿呢！你既然有胆子找来我，把她的信息告诉我，不就已经认定了结果么？”Jamson回头，嘴角满是讽刺的看向那个一脸看戏模样的老人。
闫先生却是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如果是我的女儿，那一定不会原谅别人的背叛，只是，思言，她终究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永远不会理智决定一切，是女人，就不会理智的判断所有。但也因为是女人，就永远比着男人多了更多的宽容，也就多了更多机会接触幸福。
“是啊！她是个女人啊！”Jamson苦笑道，坐到闫先生身侧的沙发上，端起已经凉了大半的茶，看着杯底漂浮的叶子，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那个清秀的面容。
“知道她给我说什么么？”没等闫先生的回答，Jamson自己说道，“她竟然真的不介意，就算是我告诉他冯如谦吐血，肺癌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她竟然都不生气。还说，什么冯如谦那样的人能放下原则去欺骗自己，是真的在意了自己！什么狗屁理论？我以前骗她吃芥末，她都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呢！”
想到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上跳下窜吵架的女人，Jamson嘴角的笑意便染上一抹柔光。饶是闫先生看的也是有些心酸。
“你也不要难过，我其实还是挺看好你的！只是你家的职业实在是太过危险！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孩子跟着你过刀尖上的生活。”说完还以示安慰的拍拍Jamson的肩膀，眼底也像是仁慈的老者一般。
谁知Jamson眼底尽是鄙视，一脸嫌弃的避开，冷哼道，“看好我？看好我还会藏着掖着那女人？要是我早一点找到她，那个男人哪里还有一分机会？现在跟女人在民政局领证的一定是我！”
尴尬的收回被搁在半空的手，闫先生不悦的反驳，“也不一定！丫头要是愿意给你转正，五年时间早就给你转了！”
不说还好，这一讲一下子戳到了Jamson的痛楚，身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闫先生的鼻子叫道，“谁说的？晚宴上那个女人明明就说过让我等等她呢！要不是那个男人半路杀出来，我们现在都已经再度蜜月了！”
“度蜜月？领着别人的儿子一起度蜜月？”
Jamson愣了一下，反应出来闫先生说的是果果，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果果是我儿子，从他三个多月的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我亲眼见证他的降生，亲眼看他长大，那个男人没有资格做果果的爸爸！”
看着传说中‘暗域’杀人不眨眼的Jamson像个孩子样，纠结这个，闫先生只能扶额哀叹，恋爱中的男人也是没有智商的！
“你就算是把‘暗域’都给了果果，果果身上流的还是他们冯家的血，你还是今天就回美国吧！顺便帮我给你父亲问好！”
闫先生的驱逐之意，让Jamson一阵气恼，“凭什么我养了五年的女人和儿子，他冯如谦不到一个月就一下子接手？”顿了一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往外走去，“不行，我得去把那个女人绑回美国！”
见Jamson来真的，闫先生也唯恐再出什么事情，顾不得形象吼道，“你刚刚不是答应丫头不去纠缠她么？”
谁知道Jamson像一阵风一下子飘走，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动，让闫先生满额黑线。
“没关系，那女人知道我一贯说话没信用！”
莫思言最终还是等来了冯如谦，只是没想到还能等来陈清歌，更没想到能等来陈清歌一脸甜蜜的挽着冯如谦的臂腕朝自己走来。
摸了摸冰冷的手脚，莫思言想，一定是自己想要拍出最好看的结婚照，穿这么少，才会这么冷。可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连心房都随着那甜蜜的画面一点点冻结呢？
想不通，想不通，莫思言懊恼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是那双穿着高跟鞋的脚显然不愿意放开自己，莫思言抬起头，扫了一眼巧笑嫣嫣的陈清歌，便将实现转到一脸淡漠的冯如谦身上。
“莫思言，好巧啊！”陈清歌甜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却无法让莫思言的视线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莫思言紧紧的锁住冯如谦的脸，不怒不恼，只是轻声说道，“冯如谦，你来晚了！下次我帮你买车子吧，你就不用再搭路人的车子来了。”
听见莫思言把自己说成无关紧要的路人，陈清歌眼底不由的冒出笑意，可身侧的冯如谦的身子明显僵硬住，陈清歌只得心里暗叹，再开口依旧是袅娜的淑女。
“莫思言，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看不清啊？”说完便往冯如谦身上靠了几分，眼角多了妩媚。
嘴角轻笑，莫思言仰着头看着高大的冯如谦，“如谦，是不是结婚照红色衣服比较好看？”
“思言···”冯如谦想要伸手触及那倔强的笑脸，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停止所有的动作。
莫思言皱眉看着冯如谦眼底的黑影和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你回家换衣服吧，穿干净点。我在这里等你！”
“莫思言，你不是疯了吧？”陈清歌尖利的声音传来，惹得周遭注册的小情侣齐齐将眼光投了过来。
这一刻，冯如谦想要迈开双腿，将瘦弱的莫思言护在怀里，为她遮起屏障，将那些议论的目光摒弃隔离。
可是，这一刻，自己早就没了资格！
“如谦，你还站着干嘛？”莫思言眨着迷蒙的双眼，像是不因世事的女孩儿，看着冯如谦为难的表情，忽然拍额说道，“对了，我忘记给你钥匙了！”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串车钥匙，递向冯如谦，“以后你开车吧，以后我就坐在你旁边！”
冯如谦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站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硬撑多久才能让自己不后悔，不心疼，仅存的理智逼着自己开口，“思言，你回去吧！我们，还是算了！”
“算了啊！”像是没有听懂一样，莫思言呢喃道，冯如谦正要伸手去握住莫思言的手，莫思言已经慢慢的将钥匙重新放到怀里。
过了半晌，将头埋在怀里，闷声问道，“冯如谦，你是不是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