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算是从刘旺身上看出来了。
我那天晚上教训他只是嫌他太过嚣张,压根就没指望他会有什么深入思考,还获得了这么多领悟。再说了,我自己都没有这么深入地思考过,他竟然想了这么多,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佩服之余,我也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不对,这家伙怎么突然能想到这么多?那天晚上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思考,分明就是一个无脑吃货而已!
“嘿嘿……刘旺,你跟哥哥说实话,刚刚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刘旺,哎呦……啊哟……秦大哥,你放手,疼,疼,我说实话!哎呦……秦大哥,你下手真狠!”
看着刘旺那几根差点儿被我掰断的手指,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着急了,下手有点儿重。重手已经下了,所谓一鼓作气,我只能继续板着脸装下去了。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说!”
刘旺不满地白我一眼:“那天晚上牛头让我送老蔡回去,老蔡在路上跟我说的。”
“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他就只跟我分析了一下秦广王为什么请我上七楼赴宴,让我不要得意忘形,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该忘掉的就必须忘掉,以后做事越低调越好。”
“没了?他就没提到我?”
“没……诶,好像有啊,你容我想想。哦,对了,他就说咱俩身份不一样,你可以一走了之,我不行,只能夹着尾巴做事。”
“你……就这么相信老蔡?”
“那是,李璨大哥说了,地府里除了十王和十帅,他最佩服的人就是老蔡!你还不知道吧,你师傅厉害着呢!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不相信也不行啊!秦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宴会,不仅阎罗王没去,鬼王、黑白无常他们都没有去,他们的手下就更别说了。我听一殿的鬼差说,阎罗王他们被秦广王囚禁了,没有秦广王的命令,他们谁也不能擅自出府!听说啊,阎罗王的的好多亲信都被下入地狱了。”
“秦广王恩怨分明,他们是罪有应得,你怕个什么意思?”
“秦大哥,你忘了……”刘旺说着,伸出手横空比划了一个打人的动作。
“你担心他……”
“嗯!”刘旺重重地点点头,“老蔡说了,罚人也是会上瘾的,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想起来了,我又刚好得意忘形,表现得太过分……”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魔雾里,突然出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我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刘旺却不慌不忙的,只是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回事?”看刘旺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有些恼怒地问道。
“没事,只是催动了雾阵,那些厉鬼有些受不了而已。秦大哥,你平常都是站在河边听的,第一次站这么近,难免有些不习惯。不要紧的,习惯就好了。”
“哦,这样啊……对了,刘旺,现在魔雾区每个月的雾阵发动几次?”
“上个月老蔡减了三次,比较少。不过这个月刚开始,我们没有接到什么通知,那就按惯例走,每月十次,不多不少,刚刚好!有什么问题吗?秦大哥,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没,没有……难道他还没来得及通知?”
“秦大哥,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哦,没,没……”
“诶,秦大哥,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又往三途河跑?”
顾不上给刘旺解释,再说了,我自己没彻底搞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就只能飞也似的朝三途河跑去。
有些事,老蔡必须当面跟我说清楚,哪怕他把什么都说清楚了,我依然必须离开三途河,我也会心甘情愿地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憋屈得难受!
但愿他已经从内城回到了三途河,不然我哪怕今天不走了,也要等他回来问清楚!今天要是糊里糊涂地走了,除非我死了,不然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问清楚了。
非要等到生死关头才去解决一些事情,那是非常非常愚蠢的做法,我可不想当愚人!
*****
刚出魔雾区,我就看到小船已经被划到了河中央,太好了,老蔡回来了!可是,当我看清楚船上站着的人时,心情立时又从山顶跌回了谷底。
撑船人的身影虽然也很瘦,但腰板却挺得笔直,显然不是老蔡。我气喘吁吁地朝河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还好,撑船的不是聋子,听到我的喊声立即就将小船折回岸边。船还没靠岸,我便一个跨步跳上了船。
“老蔡呢?”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要坐船得先付船费!赶紧的,先下去,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撑船的鬼差也是个老头,满脸褶子虽然没老蔡那么多,但也是群峰耸立,颇有看头的。也不知道他是没听见我的话还是怎么回事,他压根儿就没理会我的问题,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直把我往岸上轰。
“我问你话呢,老蔡呢?”我生气地一把抓住那鬼差的衣领,龇牙咧嘴地问道。
“什么老蔡,我不知道!放开,你不放开可别怪我不客气!知道这河里面有什么吗?说出来吓不死你!”那鬼差说着就去拽我的手,我感觉得出来,他的手劲儿比我大,要是他真的动手,他威胁我的话就会立即变成事实。
“你是谁?这船是我师傅的,你为什么在这里?”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我已经急红眼了,哪里还管那么多,拽着他的衣领就是不放开!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也知道你要找谁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分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先放开我,想问什么就好好说话,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对方突然咧嘴一笑,缓缓地说着,示意我放开他的领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只能先放开他了。
“你说的老蔡,是之前在这里撑船的船夫?”那鬼差一边捋衣服,一边笑着问我。
我瞪着他,点了点头。
“你别介意,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内城了,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点儿也不过分。我也是昨天晚上得到通知,今天来这里当值做船夫的。上面命令下得急,我也只是听哥们说起过,说渡船的船夫收了个徒弟,叫什么秦平的,听说还是地府的大功臣呢,连秦广王都请他去赏花楼七楼赴宴。诶,那个秦平不会就是你吧……”
“老蔡人呢?”见他唠家常似的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此时此刻,我只关心这个,再跟我扯其他的我就跟他急!
那鬼差的眼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我拿的东西上面:“你既然打算走了,又何必再回来?”
“不是我要走的,是我师傅让我走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师傅人呢?”我咬着牙又向他逼近一步,希望能威吓到他,让他赶紧回答问题。
那鬼差却不慌不忙地弯下身,拿起了船桨:“既然你师傅让你走,你要是还敬他是你师傅的话,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以后没事,最好不要回来。当然,你要是做了鬼要投胎,那没人拦你……”
说话间,那鬼差单手就要推我下船。我扔掉手里的东西,拽住他的手就跟他扭打在一起。
“告诉我,老蔡在哪儿!”
“就凭你,也敢跟我动手!”
那鬼差说得没错,我虽然是先发制人,但他三两下就制住了我,把我的双手反绞在背后提起来,作势就要把我推到河里去。
“你既然在这儿当过候补船夫,那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水下面有什么吧?你就真不怕我把你推到下面去?还是,你觉得我不敢呢?”
“呸!你要推就推,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过,你要是敢推我下去的话,小心我师傅找你报仇。我师傅曾经可是踏着河水渡过三途河的,你在他面前……都不够他捏的!”我不是死鸭子嘴硬,其实是认定了他不敢推,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的。
“咯咯咯……”那老鬼差却像母鸡一样笑了,同时手上使力又把我朝船沿外推了一把,“看来你是觉得我不敢推你呀!臭小子,你也不看看,这里四下无人,就算我把你推进河里,又有谁会知道呢?”
老鬼差抓起我的脑袋让我四下看看,岸边空空如也,果然没有人。我心里顿时就害怕了,觉得这老家伙或许真能说到做到。
“好,你要推送就推,不过,你推之前,得先告诉我,我师傅在哪儿?”好吧,我承认,这句是死鸭子嘴硬。不过,闹到这份儿上,我要是不硬气些,实在是对不起老蔡。
“咯咯咯……你师傅在哪儿我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完成你的第一个心愿,这就推你下去,也好让你和……”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脸离河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喊声突然在耳边响起了。
“耿老,跟小孩子就不要一般见识了,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