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璇欣喜若狂的仰起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期待他更进一步的承诺。
郝驿宸盯着她嫣红的双唇,踌躇不决。
五年了。以往每一次亲昵,基本都是从她的主动献吻开始的。
郝驿宸还记得结婚的初夜,她藏在睡衣下凸凹有致的娇躯,让他出于男人本能的冲动和眩晕。
但每一次历经疯狂和释放之后,他的内心,迎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
尤其是他触碰过安若的身体,如今很难再对谢雨璇起反应。
就像尝过珍馐美味的人,很难再对粗茶淡饭,垂涎欲滴一样。
不过,用一个吻换取硬盘的下落,换取让安若心甘情愿对他说声“谢谢”,换取她的臣服……
郝驿宸觉得值!
所以,当他的唇落下去时,脸上仿佛写着“赴汤蹈火”四个字。
但谢雨璇想要的,绝不单单是一个吻。
这个动作,让郝驿宸脑海里,迅速蹿过前一分钟曾出现过的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但谢雨璇不由自主的一声嘤咛,又让“那张脸”逃之夭夭!
郝驿宸不由懊恼地想推开她,室内的灯光却突然熄了。
谢雨璇看不见,所以毫无反应。
但郝驿宸已经单方面的结束了这个吻,告诉她,“我出去看看。”
“不要!”谢雨璇惊恐万状的搂紧了他的胳膊,“你哪儿也不要去,万一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又溜进来想害我怎么办。留下来陪我。我害怕。我不要护工,我不要佣人他们……”
谁会害她呀?这些年,郝驿宸眼里看到的,只有她盛气凌人欺侮别人的。
这时,室内的灯光又亮起来,也不知刚才是出了什么故障。
郝驿宸原本也打算留下来。
他今晚的目标,可不仅仅是硬盘的下落。
他把谢雨璇安慰回病床上睡下,自己也关了灯,在她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之后,两人良久都没再说话。
郝驿宸在等,等着谢雨璇进入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尔后,他瞅准时机,突然发问,“雨璇,你说你五年前,为什么要打她?”
“呃?”谢雨璇果然一愣,头稍稍抽离枕头,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
郝驿宸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进入梦乡似的,顿了一会儿,才囫囵吞枣似的又问道,“五年前,在郝家的客厅里,你为什么要扒掉她的衣服?”
“你……你说什么?”谢雨璇这回彻底清醒了,她往怀里拢了拢被子,紧张地问,“驿宸,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郝驿宸睁着眼睛,没再说话,只是发出一连串均匀的鼻息声,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为什么每一个活在他周围的人,都害怕他会想起什么?
郝驿宕带着报复的快感,看着谢雨璇惊慌失措的朝自己伸出一只手,“驿宸,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隔着床头柜,小心翼翼的,似乎想摸到郝驿宸,想让他再一次抱紧自己。
她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病床,随后,“卟通”一声,整个人掉下了床。
再巨大的动静,也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郝驿宸面无表情的看着妻子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又惊又惧的朝离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爬去……
“驿宸,你……你在哪儿?”谢雨璇一边爬,一边哭,“驿宸,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也不想的,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安排好一切,她却总能坐享其成……她一个小护理,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生。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你的青睐。”
原来,录像里的那个女人,是照顾过他的护理,而且,还和他发生过一段感情。
郝驿宸心满意足的拿到了一个真实的答案。
他皱了皱眉,很想追问一句,她姓什么,叫什么。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谢雨璇爬至床脚处,似乎发现不太对劲,停了下来,畏畏缩缩地抱紧自己,蜷在原地。
她以为郝驿宸真的睡着了,絮絮叨叨的继续忏悔道,“我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你到底带她去了哪儿?你从来没有碰过我,也没碰过其它的女人,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会经受不住她的诱惑……我想不通,我疯狂的打电话给你,可你就是不接。一想到你和她在这个城市的某处,你抱着她,你吻她……我几乎都快要疯了。我整夜整夜的守在郝家的客厅里……”
而且,录像里那段令人瞠目结舌的攻击和殴打,居然就发生在初夜结束的第二天早上。
那个时候,他在哪儿,他为什么没有及时保护他的女人。
后来呢,后来呢?郝驿宸发出一遍遍的质问,捺住内心的怒火,希望谢雨璇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下去。
“驿宸,我……我……”谢雨璇断断续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我那个来了,我……需要换卫生巾。而且,地上好冷,你能扶我起来吧!”
郝驿宸没有动静,乌黑的瞳仁在暗夜里,犹如冬日里的冰锥,没有感情。
“不行,要……太多了……要淌出来了……”刚刚还被丈夫搂在怀里亲吻的谢雨璇,犹如一步从天堂跌进最冰冷的地狱。她不顾一切,羞耻的大叫起来,“驿宸,你醒醒,醒醒,我需要你……”
可郝驿宸满脑子都是录像带上,那个上半身一丝不挂的女人,被谢雨璇凌虐、撕打的场景。
不管“她”姓甚名谁,不管他们最后是为什么原因没有在一起,他都不能原谅坐在地上的女人。
他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把谢雨璇的哭泣和求助丢在脑后,故意发出一阵更大更清晰的鼻鼾声……
*
当天下午。
安若和郝驿宸分手后,回到医院。第一时间推掉了所有的预约,收拾东西赶到了如意大厦。
走进大堂时,安若看到几个肩背相机的男女,可想而之他们的身份。
她连忙低下头,生怕这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会认出自己。
贺天擎的办公室在十八楼。
仅管安若一路上都畅通无阻,但当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时,便立刻感受到一股类似低压的凝重气氛。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贺天擎的公司。可坐在贺天擎办公室外的女秘书,却一眼就认了她。
安若不解。因为除了那次请她代收传真的电话,对方应该从未见过她吧!
对方笑而不语,推门把她送进了贺天擎的办公室。
和郝驿宸的不同,虽然这里也宽敞,阔绰,却几乎被琳琅满目的书籍全部霸占。
然后,是各式各样,让人分外养眼的绿色植物。
再然后,安若很快就为外面的秘书为什么会认识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书柜,装饰墙,和贺天擎的办公桌上,见缝插针似的摆满了她们夫妻俩,以及和澄澄的合影。
贺天擎对她的到来有点意外,但还是喜不自禁的迎上来,送给她一个热情的见面礼。
“你看到那篇关于你的报道了吗?”安若没时间和他寒暄,从包里拿出折得四四方方的报纸。
“看到了。”贺天擎不以为然。
“我刚才还在下面看到了记者。”安若神情焦灼。
“大概是被公关部刚刚打发走的。”贺天擎气定神闲,犹如一点不担心这篇报道,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对不起。”安若懊悔地咬了咬下唇,“早知道,那天我在谢雨璇的车上就不该犹豫……”
“你又胡说什么?”贺天擎生气的打断她。
拉着她手,把她摁到自己的座位,尔后,蹲在她身前,像位准备求婚的骑士仰起头,宽慰道:“这商场上的对手,为了击垮对方,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都会使用。我见多了。况且,你又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吗?”
“呃?”安若一懵。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贺天擎运筹帷幄地说,“这篇报道并没有指名道姓,而且,含糊其辞。说明对方根本没有十足的证据指证我什么。所以,我没必要自乱阵脚,你也更没必要率先心虚!”
“可……”安若不想向他提出硬盘的事。
只后悔,中午没本事从“姓言的”口中套中他和谢家的关系。更不该一气之下,赶跑郝驿宸,这个唯一一个能从谢雨璇手上拿到硬盘的男人。
“天擎……”安若知道自己下面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对方的反弹,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别和郝驿宸斗了。他只是不喜欢有人觊觎他的亦安。你不知道,那是他父亲生前的遗愿。对于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几乎等同于他的生命。”
“你觉得这篇报道,是他找人干的?”贺天擎反问。
“难道……不是吗?”安若从他淡定自若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其它的答案,“那是谁?”
贺天擎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看到自己的秘书敲门而入,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杯牛奶,递给安若。
他知道,安若不能喝一丁点带咖啡因的东西,否则就会彻夜失眠。
可安若没有伸手去接,她的心思还放在前一个问题上,“难道……是谢雨璇,谢家的人?他们表面上销案,做出放过我的样子,其实是想转头对付你!”
贺天擎不置可否。他私下里,其实更希望安若误会这件事就是郝驿宸做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安若不明白。在她心里,谢老虎和郝驿宸即是亲家,又是一对相约制衡的对手。
而且,这老家伙和郝姑父在背后,不是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吗?这一次,他为什么要帮郝驿宸,阻止贺天擎进驻亦安呢?
这时,贺天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安若瞟了一眼,只一眼,就清楚的看到,来电上的两个大字——杨婕。
贺天擎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点不太自然。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安若识趣的站起来。
他们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奇怪的一对夫妻。明明看到倾慕丈夫的女人打来电话,身为妻子的安若,却能不焦不恼,主动回避。
“不用。”贺天擎当着她的面,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但安若知道,杨婕肯定很快又会打来的。所以,她固执的表示,自己医院还有预约,背起包朝办公室外走去。
“安若。”贺天擎在背后叫住她,“你放心,我会很快平息这件事。不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二次伤害!”
安若笑了,只是笑容里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天擎,你说错了。你以为我今天赶来这儿,纯粹是担心我自己,担心我那些不雅的照片会外泄吗?”
说到这儿,安若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经过那天的那一场车祸,我对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很淡泊了。虽然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但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诚如你说。就算你不是我的亲兄长,在我心里,你也是仅次于澄澄的亲人。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我自己。我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失去你目前拥有的一切。”
“如果我要是说,比起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更害怕失去你,你会相信吗。”贺天擎靠着办公桌,与她深情对视。
“我说过……”安若似乎想再度向他澄清,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区别。
贺天擎已经转过身,若无其事的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希望这句话,没带给你太大压力。”
他豁然一笑,没有再度挽留安若。
安若也对他抱以一个微笑,心事重重的退出去。
当她沿着走廊,踏进电梯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忘了帮那位王秘书问问贺天擎,他公司是否有合适的职位,连忙缩回脚,扭头又朝贺天擎的办公室走去。
贺天擎的秘书不知跑哪儿去了。
安若正准备自己叩门而入,听到贺天擎低沉浑厚的嗓音,从微掩的一条门缝内传来。
果然,是杨婕的电话,又打来了吗?
而且,她前脚一走,贺天擎就接起对方的电话。
既然他这么迫不及待,为什么最后还要违心的对自己说些那种感性的话呢。
虚伪!安若的心里刚冒出这两个字,很快便内疚的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贺天擎沉着的声音,透着少有的冷酷,“我就知道报上的这件事是你干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安若心里格登一下:这么说,和他通电话的不是谢老虎,就是谢雨璇?
“让我和你联手……”贺天擎不屑一顾的笑了,“对不起,我向来单打独斗惯了,不喜欢有队友,尤其还是喜欢在人背后捅冷刀子的队友。”
安若把耳朵凑得离门缝更近。她真心希望,能听到电话里的那个人在说些什么。
“我也知道,你们谢家这几年在海外的投资,基本都失败了。比起郝驿宸把亦安经营的风生水起,你们谢家渐显颓势,日渐没落。可我真的搞不懂,郝驿宸也算是你们谢家的半个儿子,你们就算抱紧他的大腿,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为什么你们谢家的人,就这么的看他不顺眼,一定要把他整垮了,才肯善罢甘休呢?”
贺天擎冷嘲热讽的声音,再度从屋内传来。
安若瞠目结舌,顿时捂住了嘴巴。
她明白了,谢老虎让人去警局销案,不追究自己的责任,再让暗指贺天擎的丑闻见诛报端,不是为了对付贺天擎,而是软硬兼施,想逼迫贺天擎和他联手,一起对付郝驿宸!
‘郝驿宸啊郝驿宸,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娶谢雨璇。
这谢家势大时,想一口吞了你。
这谢家势微时,还是想假借他人的力量,整垮你!你娶了谢雨璇,这些年到底落得什么好处!’
安若头抵门框,心里一遍遍地乞求屋内的人,别答应对方,千万别答应对方!
然……
贺天擎向对方丢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行了,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安若的心,好像一瞬间沉入了湖底。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贺天擎接着马上提出。
安若两眼一亮,几乎已经预见他想向谢老虎提出的条件是什么了。
但她没有机会再听下去。贺天擎的秘书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问道:“贺太太,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安若吓了一跳,差点推开贺天擎办公室的门。
“哦,没……没什么。”她连忙拉起对方,远离了贺天擎的办公室,“我回来本来是有件事,想问问天擎。”
她把王秘书大致的条件和工作经历,和对方说了一遍,请对方代为转达,尔后,在对方狐疑的目光中,离开了。
驾驶汽车回医院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贺天擎的那个电话。
谢老虎,郝驿宸,现在再加上一个贺天擎。犹如三国时代的魏、蜀、吴。
可烽烟之后,谁主沉浮。
男人们,为什么总是要活得那么累,为什么总是要把他们的世界,变成一个战场。
安若没精打采的回到诊室时,都已经快要下班了。
“你去哪儿了。又有礼物。”已经换下制服的小丁,喜笑颜开的朝她亮出一只精巧的小手袋。
那个姓言的,中午才和她分手,这么快就又出现了?安若对礼物没兴趣,只是一伸手问,“卡呢?”
“没有卡。”小丁申明,“对方好像是礼品公司的,只是把东西放在门卫那儿,说转交给安医生,就匆匆的走了。这么随随便便,我猜大概不是那位言先生。”
安若走到她面前,接下手袋,打开来一看。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盒是一瓶进口的去除疤痕的外用药,一盒是一罐蜂蜜红糖姜茶。
谁这么有心,给她送来这种东西?
卟嗤!小丁掩着嘴,失声笑出来,“这肯定是你们家的贺先生干的。一个男人能细心到这份上,也真是让人乍舌。”
安若斜睨了她一眼。
不!这不是贺天擎让人送来的。
知道她的胳膊受伤缝了针,而且还知道她来了大姨妈的人,只有一个——郝驿宸!
他什么时候,变得对女人这么细心了?
安若想着午间,他那付倨傲不驯,高高在上的嘴脸。
尤其在明知自己误会了他,他居然也不解释,不申明,还把报纸甩回到自己脸上的情形,安若也愤愤的把两样东西,丢回到手袋里。
“拿去扔了吧!”
“哎!”小丁不明就里,可惜地看着她。
安若回头瞟了眼,踟蹰片刻,把手袋拎过去,走进了诊室。
也许她可以借着打一个感谢电话,和郝驿宸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
可……
她要如何开口,向姓郝的提出那个硬盘的事呢?
等她接到澄澄,一路披着暮色回到贺家,将车停在贺家的院落里,第十三次拿起自己的手机时,她依旧没想好,要怎么对郝驿宸开口。
这么赤裸裸利用郝驿宸的事,她怎么就是做不出来呢?
“妈妈,程程今天都没来上学呀!”澄澄从安全座椅上跳下来,凑到她耳边说。
“哦,为什么呢?”安若解开安全带,把注意力转到儿子身上。
“她说,她妈妈的眼睛被一个坏女人给弄瞎了,现在住在医院里回不了家。”澄澄答得很顺溜。
安若的表情一怔,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澄澄一定没想到,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坏女人吧!
澄澄接着又说,“程程说她好想她妈妈。她去医院看过她妈妈,她妈妈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只会哭,好可怜!”
那是姓谢的女人咎由自取!当初,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得有这么一天吧!
安若收起内心的怜悯,抱着儿子一起下了车。
澄澄愤恨地耸了耸小眉毛,“程程说,一旦让她知道谁是那个坏女人,她一定会扑上去咬她的,我也答应她,到时帮她一起咬!”
安若瞪了儿子一眼,藏起心里话,没有教训他。
“还有啊,程程还说她奶奶,总是问她,我到底是几月出生的。”澄澄的这一句话,让安若慌了神,她连忙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