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不明就里。
“怎么回事?”贺天擎已经站在她身后,把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以此证明他是安若最坚强的后盾。
果然,对方看到他递过去的名片后,态度明显缓和,“是谢小姐。她说,你太太昨天在她车上殴打她,并抢夺方向盘故意制造车祸,导致她头部受到撞击,造成严重后果……”
“严重后果?”安若不屑一顾地笑道,“她昨天送来医院时,除去下巴淌了点血,连一针都没有缝。”
“可是,今天一早,她突发昏厥,双目失明,所以……”
双目失明!这怎么可能?安若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要上谢雨璇的车?她昨天是要带你去哪儿?”贺天擎懊恼的问。他不明白,经历过安田的事,安若为什么还这么容易轻信敌人。
“我……”安若一言难尽。
见两位警官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贺天擎义不容辞,“我陪你去!”
“不用了。”安若一把扯住他。
看到有两位护士,朝自己的病房走去,她顿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心里一慌,连忙踮起脚尖,返身抱住了贺天擎。
两个警官误以为,他们是小夫妻依依不舍在告别,马上识趣的别过头,朝远处走了两步。
贺天擎一脸错愕,显然不明白,安若怎么会突然主动向自己的投怀送抱。
“天擎,在我病房的床垫下,有一份档案袋,你尽快去拿回来销毁掉。切记,千万不要让人看到。”安若俯在他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疾速说完。
贺天擎疑惑地看着她,一点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安若不敢再多说,只是朝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贺天擎心领神会,握了握她的手,“你也记住,在律师没到场之前,什么也不要说!”
“嗯。”安若感激地点点头。
“还有,安若。纵然你不愿做小花,但我还是愿意做那道遮风挡雨的高墙。”贺天擎目光深邃,说着,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还是一往情深的贺天擎,还是无怨无悔的贺天擎。
经过前一刻的坦诚布公,两人之间少了那份芥蒂和隔阂,又因为这份神秘的档案袋,多了一份亲人的牵绊和信任。
安若跟着两位警官刚坐上车,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她低头瞟了眼,是小丁打来的,于是,抬头征询,“是我的助理护士打来的,我可以接吗?”
“当然可以。”对方点头。
安若接起电话,小丁兴高采烈的声音立刻像音符似的蹦出来:“安医生,你在哪儿,你不是说今天要回来的吗?”
“出什么事了吗?”安若可提不起兴致。
“那个送花狂人啊……”
安若刚听到这几个字,就不想再往下听,“不用说了。麻烦你辛苦点,一个人把花清理了,我回来请你吃饭!”
“不是啊!”小丁在电话里娇嗔道,“他今天没再送花。只是派了个人送来一张卡片。”
卡片?安若越发困惑。
“和那天的一模一样,蓝色的,有个王子和人鱼公主。”小丁絮絮叨叨,恨不能现在就把那卡,给她快递过来,“不过,上面写的字不一样了。”
“写的什么?”安若终于有了兴趣。
“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吗!”小丁一字一顿。
“什么?”安若诧异。
“我是说卡片上写的这句话,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吗!”小丁捂着嘴笑道,“安医生,你在嫁给贺先生之前,是不是还欠了谁的感情债没还清呀!”
“少贫!”安若挂上电话,惶惑不安。
第一张卡上是“还记得我吗?”第二张是“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吗?”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若论感情债,除了贺天擎和郝驿宸,安若可想不出,还和谁有过感情纠葛。
吴威凡吗?安若好像可从不欠他什么。
若要论欠命……安田!
安若想到这个名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她连忙把视线转向窗外阳光明媚的街道:不知贺天擎这个时候,拿到床垫下的东西没有!
*
天还没有亮,郝驿宸就从安若的身边离开。
和昨天兴冲冲的踏进安若的病房不同,他把车停在谢雨璇住的医院外,许久,才提着外套,没精打采的推门下车。
虽然,昨天晚上,他顾忌安若身上不干净,没有真正的占有安若。但是……那种拥着她,吻她,从她身上汲取能量,最后又在她身上全面释放的美妙感觉,就犹如吸食鸦片。
除了回味无穷,深入骨髓,还有对下一次,渴望获取更多,更深,更激烈快/感的期待。
昨晚,他至始至终都没对安若说出口的话,就是“如果……你要是和你的贺先生离婚,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
可他……真他妈的蠢透了。
他忘了,即使自己能和谢雨璇和平分手,安若和贺天擎之间,还有个澄澄,还有一根夫妻之间最强的纽带!
而他和安若呢?什么都没有!
郝驿宸站在墙角,烦躁的踢了下垃圾桶。
他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为了其它男人来陷害自己的女人,自己对她究竟是份什么样的感情,都还没梳理清楚,干嘛要考虑那么长远!
也许……
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的得到过安若。一次,也许再有一次,他就能摆脱安若对自己的诱惑力。
这时,有人因为垃圾桶的声响,从不远的病房内走出来。
是谢雨璇的父亲——谢老虎!
他脸色铁青,神情憔悴。一见同样颓然不振,精神萎靡的郝驿宸,顿时火冒三丈:“你上哪儿去了。一个晚上,都打不通你的电话。你不知道雨璇出事了吗?”
郝驿宸微敛眸子,自知理亏,没有搭腔,随着他一起走进VIP病室。
但病房里的情况,却令他大跌眼镜。
谢雨璇众星捧月般的躺在病床上。她披头散发,睁大双眼,惶恐不安的失声大叫,“我看不见了……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我眼前一团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呀……”
几个医生围在她跟前,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郝母,骆管家,还有雨璇的母亲和弟弟,也一并守在病床前,把她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郝驿宸愕然,“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什么叫好好的?她昨天就说头晕,想吐了。你们……你们这些玩忽职守的庸医……你们一个个给我走着瞧!”谢老虎指着如木桩伫在室内的医生,只差破口大骂。
谁也没想到,正是谢雨璇的颐指气使,让医护人员们个个对她敬而远之,从而忽略了她的病情。
就如同郝驿宸昨天在电话里,听到她的报怨,也以为那只是她惯常的娇情一样。
此时,他慢慢走过去,低声问守在床前,紧紧攥住谢雨璇手的男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脑部淤血压迫视觉神经所致。”对方没有回头,寥寥数语,言简意赅。
他是谢雨璇的弟弟,从小就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所以,郝驿宸并不奇怪。
他担心地看了眼在病床上撒泼打滚的谢雨璇,又问,“那医生的治疗方案呢?”
对方正要回答,谢雨璇已经直撅撅的坐起来,盲人摸象似的挥动双臂,“我不要变瞎子,我不想变瞎子。爸,你告诉他们,我不想看不见,可我也不要开头颅……”
“行了。只是暂时性失明,而且医生说了,手术是保守治疗后下一步的事。”谢雨璇的弟弟站起来,带着几分冷漠无情的味道,呵斥道,“你自己也学过医,应该知道你现在这种焦躁的情绪,只会加重病情!”
坐在一旁,一直捏着手帕抹眼泪的谢母,微微抬起头,不快的睨了儿子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郝母的眼睛。她连忙起身打圆场,“是啊,雨璇,你看,驿宸今天早上都丢下公事,赶过来看你了。”
说着,她借花献佛似的,把儿子的手交到儿媳的手上。
谢雨璇顿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揪着郝驿宸不放,连同身体,都一起扑进他怀里,“驿宸……驿宸,我昨天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很难受。是安若……都是她,你知道这个女人有多恶毒吗?她想杀我,想杀我灭口……”
“安若……”谢父咀嚼着这个名字。时隔已久,他都有点不太记得,这个当初搅乱谢、郝两家联姻的小女人。
而郝驿宸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妻子,僵持了片刻,抬起手,拍了拍谢雨璇的背。
他内心里,却隐隐升起对安若目前处境的担忧和不安。
*
这是安若第二次踏进警局。
她从容自若,不惊不惧,没有像五年前一样先自乱阵脚。
当然,警方也碍于她贺太太的身份,只是请她坐着喝了杯茶,向她例行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她要么含糊不清,以“不记得了”来推托,要么就抵死不承认。
谢雨璇这个女人真可笑,居然控诉安若在车里拿重物击打她。她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拿安全锤,想杀死她,来得更干脆。
不过,谢雨璇失明了。
安若不知是该为这个消息幸灾乐祸,还是替她难过。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话说得总有几分道理!
而郝驿宸呢?
安若几乎可以想像,他守在病床前,与谢雨璇相依相偎的情形。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也许,谢雨璇那个疯女人,就是他郝驿宸命定的女人。他一生一世也休想摆脱掉!
时间转到快中午的时候,贺天擎带着律师来了。
他换了一套很正式的服装。远远的,冲安若点了点头。
安若心有灵犀的回他一个微笑。
她知道,这是贺天擎在告诉自己,藏在床垫下的东西,已经被他销毁了。但捏在谢雨璇手里的硬盘,又该怎么办呢?
那东西留在世上,始终是个祸端!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贺天擎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宽慰道,“我和律师去办一下手续,暂时先让你出去。至于谢家那边,我会找机会去通融的。”
安若安心地点点头,继续坐在桌前,喝着又苦又涩,好像是隔了好几夜的茶。
不一会儿,她看到有个男人走进这间办公室,扫了一眼。
他没穿警服,只着一件小圆蓝点的休闲衬衫,高大俊逸,五官分明。他鼻如悬胆,下巴的线条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倜傥和风流,又带着几分年少的邪肆和轻狂。
他的目光在安若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安若便见他和早上带自己来的那位警官,在门外逗留了片刻,他朝安若的方向扬起下巴,低头不知和对方窃窃私语着什么。
安若觉得这男人好像认识自己,可自己又完全不认识他。
很快,他转身离开,只留给安若一个威武挺拔的背影。
那位警官径直走进来,知会安若可以离开了。
安若以为是贺天擎已经办好手续,悠然不迫的拿起包,走出警局。
可是……
让她奇怪的是,就算贺天擎办好手续,也该来接她一起离开呀!
为什么这会儿反而藏起来,不见踪影了呢?
安若站在警局门口,朝停车场的方向迷惑地扫了一眼。
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跑车不偏不依,停在安若的脚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正是安若刚才在警局里见到男人。
他冲安若优雅的一笑,丢出一句让安若即感熟悉,又觉陌生的话,“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