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雨儿自进了屋里,一直就是低眉顺眼的。突然听到夫人很清亮的声音在问她道:“对了,虎儿媳妇,这几天头可还晕?”
“让母亲担心了,都是雨儿的错,总让各位长辈为雨儿费心。”华雨儿很是恭谨,如同当真是夫人所出的女儿一般:“是媳妇的不孝。谢谢夫人的关爱,媳妇现在头虽然还有些晕,不过听大夫说已经在好转,再过上几天便不会再晕了。”
夫人听到这话,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就好,也没有旁的事,用过饭,你早些回屋里歇着去吧。”
华雨儿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味道,这么老远把她叫来,其实就只说一句,过几天进宫是和冯秋元一起去,其实这样的事,让个丫头来传句话不就是了,把她折腾过来,折腾过去,来的时候,大家聊的热乎,让自己走的时候,还是大家聊的热乎,不就是告诉大家,她是个不受人待见的人。
华雨儿虽然心里百般不爽,但是表面上,还是乖乖的福了一礼,然后说道:“谢夫人关爱,媳妇儿这就回去了。”华雨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带着小米出了门,华雨儿因为心里有口气闷着,一直到她走出门口,她都没有发现,叶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华雨儿没注意到,但叶亭的眼光却瞒不过其他的有心人,这位有心人看着叶亭的神色,嘴角微微的弯动了一下。
华雨儿只是一肚子的气回了自己的屋里,压根是想不到,原来她今天来这一次,是有人设计好的,让她与叶亭见个面。只是气鼓鼓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进屋里,她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就咬着牙,坐在桌前,脑子里把这些天的事,像走马灯一样的过了一遍,转机啊,转机在那呢?难到进宫真的是她唯一的转机?
小米看见华雨儿气的脸色都变了,这些天来,便是那些小丫头如何轻慢,也少见她如此神色,不由端着茶过去说道:“姑娘,你别生气了。”
华雨儿看了一眼小米,见她一脸担忧,她是个当习惯了领导的人,知道现在小米看起来再坚强,她也是小米的主心骨,自己再这样乱了阵脚,真的会让小米更心慌,当下就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小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姑娘别生气了,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姑娘的错,夫人他们原来也是极喜欢姑娘的,只是因为姑爷一直不回来,她们心里着急,这才怨上了姑娘。”小米嗫嚅着劝慰着华雨儿,只是这些话,她自己说的都不觉得真诚,不要说华雨儿了,但华雨儿却有心安慰她的说道:“我们现在虽然也受了些气,可是这屋里的事,从来都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只要我们要求不多,在这里有吃,有住,又有什么不好?”说到这里,华雨儿又笑了笑,继续说道:“何况,你当她们不受气嘛?有什么比的上隔岸观火更有意思。”
小米这才安然的笑了笑,她看着华雨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己家的这个姑娘从来都聪明,可是在人情上却不够通达,总是因为人情事故上的事受气,现在看来姑娘真的大了。
院子里素来无事,转眼就到了晚上,夫人房里的碧珠过来送衣服。说是让华雨儿穿着进宫用的。可是小米一看那衣服,说是新做的,可是小米一眼就看出来小了些,华雨儿只怕穿不了,若是平时,小米只怕也是忍了,只是今天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外加这样的衣服,怎么穿了进宫?还有几天就要进宫了,便是小米想自己动手改,时间上也是不够了。
当下小米便与碧珠顶了几句,华雨儿在屋里也听到了,本来她今天就窝了一肚子气,没想到了晚上,这屋里一个送衣服的丫头,也敢这般给自己和自己屋里的人气受,当下不由出声说道:“小米,你请碧珠进来吧。”
华雨儿笑咪咪的看着小米领着碧珠,两人进来,她看了一眼碧珠手里的衣服,位子都没挪一下,只是自顾自的端了茶杯,开始喝了起来。
碧珠没有想到华雨儿会如此轻慢她,微微一愣之后便上前笑着给华雨儿草草的一福:根本是半蹲不蹲的应付事儿。
“给三少奶奶请安,三少奶奶刚用过饭吧?奶奶就是有福的人啊。”说着话,她扫了一眼华雨儿桌上干干净净,知道厨房里又怠慢了功夫,这会子晚饭还没送来,说着这话里,明显有些嘲弄。
华雨儿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难道说穿,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用过晚饭了?”
碧珠自然是有些恼:不要说是华雨儿了,就算是府中现在正当着半个家的黄慧纯,看到她也是喜笑颜开的迎过来。结果今天却在这里,受了华雨儿的怠慢,当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假了,但还是虚应的说道:“不是说给奶奶送衣服嘛,奴婢哪里还敢耽搁,饭都没赶上呢。出来的时候,饭菜刚摆上,奴婢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便紧紧的赶了过来。”
华雨儿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微微的弯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哦,倒真是累到你了,说起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这个时辰跑一趟,想来是传话的没有说清楚。”
华雨儿一直坐在那里不动身,也不说让碧珠起来,也不说让碧珠坐下,没有华雨儿的话,她也自顾自的站起来了。再怎么着,华雨儿也是主子;她再不把华雨儿放在眼中,也只能自已站着,便是这样,也是越了份子了,可是她心中的恼火更甚,到哪个房里她是没有座儿的?在那个房里,谁敢让她这么久不让她起来的?今儿倒真是头一次。
华雨儿坐下之后,只是坐在那里不动,碧珠看着华雨儿那样子,心里恨的牙都痛了,只觉得这三少奶奶的日子就是过得太舒心了些。
华雨儿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碧珠身后的拿着衣服的小丫头,说道:“那是这一次新做的衣裳吧?快拿过来我看看。”旁边的小米立时接过来把衣服放到了华雨儿身边的矮几上。
华雨儿伸手一件一件的翻看,看到最后她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她抬头看向了碧珠,静静的道:“不会是拿错了衣裳吧?”
碧珠闻言一愕,她被华雨儿的话与态度弄得愣了,说起来这些时候,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华雨儿敢与自己翻脸呢。愣完之后,碧珠心下便真恼了,能给你做衣服已经是夫人天大的恩情,居然还想挑三拣四,也不想一想自己是谁。她受不了华雨儿这般神情和她说话,在她的眼中,华雨儿根本就不是叶家的主子,是连个体面的丫头都比不上的人,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叶府的三少奶奶?
是的,这些衣服并不合适华雨儿穿,碧珠知道的很清楚;但是她并不想直承此事,如果这一次给了华雨儿脸儿,下一次华雨儿还会如此上脸,碧珠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了一下,看来这三少奶奶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不知道没有关系,她今儿就点醒点醒她,免得总是无端的寻事,要知道她可是极忙的。想到这里,碧珠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三少奶奶,没有错的,这些衣服就是这次夫人让人做给姑娘的;奴婢伺候候爷夫人多年,从来不敢有半分差错,只是几套衣服怎么会送错了。”
她把候爷和夫人抬了出来,示意华雨儿收下这衣服大家两好。
华雨儿闻言淡淡看她一眼,把其中一件拎了起来:“你自己看看,以我的身量,这裙子我能穿吗。”华雨儿虽然说不太懂这些衣服,但是她相信小米居然能为她这事与碧珠顶撞起来,她必是穿不上的。所以她话说得很慢,并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只是说完话就直直的看着碧珠,眼睛一眨不眨。
碧珠听完硬梆梆的就给顶了回来:“三少奶奶,这衣服怎么不好,料子是极好的,而且款式也是最新,手工更是很好啊,不管是颜色还是花样儿,都极配三少奶奶的,有什么不能穿的?”
华雨儿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眼睛还好吧,这衣服,我能穿得下去吗?”
“三少奶奶,奴婢的眼睛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至于衣服,少奶奶你不要嫌我的话难听,奴婢也是为了少奶奶好,夫人一天到晚忙里忙外,上上下下几千件事儿等着她,衣服也是夫人心疼少奶奶好才让人做的,少奶奶如今说这个话儿,让夫人听到岂不是伤夫人的心?而且,少奶奶也知道,为了少爷的事,夫人哭的眼睛都伤了,多看少奶奶一次,也是添一分伤心,现在少爷不在了,为人子媳者,就算不能代夫君尽孝为夫人分劳,也应该少给夫人添事儿……”碧珠是滔滔不绝,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越说越是顺溜。心里更是嘲弄的看着华雨儿,只觉得华雨儿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一直静静听着的华雨儿,听到这里忽然间起身一步抢到碧珠身边,扬手轮圆了胳膊就狠狠的给了碧珠一个耳光,打得十二分的响亮,这一个耳光打的碧珠当下都站不稳身子,身子转圈的向后一倒,这个耳光可说是打的实打实的。
本来,华雨儿并不想自己自己动手,最好是有什么丫头婆子代自己打碧珠两个耳光,她知道,在这里她是少奶奶,其实要自重身份的,但是她很明白,她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对碧珠动手的。
如果在她喝了打之后,满屋里的人都不动,反而弱了她的气势长了碧珠的威风;所以她才不得已委屈自己亲自动手。
打完之后,华雨儿看着愣住的碧珠:“有些话也是该你说的?什么叫少爷不在了,我相公不过是随军出征了,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是在咒少爷嘛?我听了倒没有什么,只是让夫人听了,只怕更添几分不快,而且还错了上下尊卑的规矩,可就是大事儿了,一耳光,我可是代夫人打得,用你的话说,是为了夫人分忧。”
碧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居然被三少奶奶打了!她居然让这府里最没用的三少奶奶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