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接生婆一脸喜色的走出来,对焦急的苏青翊的说:“恭喜恭喜,母子平安!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男孩儿?苏青翊一皱眉,便要进去看阿黎,却被拦住了。
“公子还是稍等吧,等夫人收拾好了,您再进去。”接生婆唯唯诺诺的说道。
苏青翊才不管她怎么说,刚才他等在外面,听到里面阿黎一声声的叫喊,心都被撕扯的生疼,也不知道阿黎现在如何了。
眼见接生婆拦不住,柳若楹上前劝说:“青翊,还是等等吧。相信我,阿黎不会愿意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的。既然母女平安,你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别人的话不听,岳母大人的话他却不能无视。唉,按捺下自己迫切的心情,苏青翊在门外望眼欲穿。
接生婆进去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出来说:“可以进去了。”
苏青翊推动轮椅,进了房间直奔阿黎的榻边。
“丫头,辛苦了。”拉起阿黎的手,苏青翊心疼的说。
阿黎虚弱一笑,微微摇头。
“看看这孩子,多可爱,多漂亮。”柳若楹将孩子抱到阿黎身边,让阿黎看。
看着孩子小小的,粉嫩粉嫩的一团,阿黎的觉得自己的心都软的要融化了。这就是她的孩子,是她和苏青翊的孩子。
抬头看向苏青翊,阿黎却发现他还在看自己。
“你不看看孩子吗?”阿黎疑惑的问。
苏青翊扁嘴,道:“看啊,怎么不看。”低头看去,皱皱巴巴的,苏青翊真的不知道他哪里好看了。
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害的丫头那么疼。哼。
“可惜是个男孩儿。”冷不丁,苏青翊来了这么一句,让在座的人都跌破了眼镜。
人家不都是喜欢男孩儿的吗?怎么听苏青翊这语气,还很嫌弃似得。
接生婆也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苏青翊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阿黎水眸一凛,瞪着苏青翊道:“怎么?你不喜欢?”
“也不是。”苏青翊心虚的说:“我只是觉得闺女好养活嘛。”说着,苏青翊伸出双手来去戳孩子的小脸。
阿黎一把将孩子抱到里面,给苏青翊留下一个背影:“哼,不喜欢就别看!我儿子有我心疼就够了。”
真是气死她了,辛辛苦苦给他生了个儿子,竟然还敢嫌弃。小心她不让儿子喊他爹!
一不小心就闯了祸,苏青翊讪讪的说:“娘子,你误会了,为夫不是那个意思……”
阿黎逗弄着孩子,不理他。
苏青翊尴尬的回头,对岁安说:“带接生婆下去领赏吧,多赏一些。”
众人退下之后,苏青翊凑到母子俩跟前,讨好的说:“丫头,你知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
阿黎抿嘴偷笑。其实阿黎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呢?
但是说真的,自从孩子出生,苏青翊的生活就苦不堪言了。
半夜只要孩子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阿黎就会醒来,然后他也就不能睡了。
而以前,阿黎对他细心体贴,可是现在却把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孩子身上,他总是被无视的那个……
苏青翊的腿虽然还是不能站起来,但却比之前有了起色。这还得归功于阿黎的勤学苦练。
回家之后,顾况也说苏青翊的腿,实在是难治。伍広岳脑子里精光一闪,问阿黎是否还记得多年前自己送给她的一本书。
“那本书教授的是针灸之术。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所以随手扔给了你。现在看来倒觉得或许对臭小子的腿会有帮助。不知,那本书现在可还在?”
阿黎却没了印象。那本书是自己在祁国皇宫之中所得,自己消失了三年,回去以后没多久就搬来了平洛。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可是关乎苏青翊的身体,阿黎还是从里到外的翻了一遍。终于,在香儿的回忆下,她找到了那本书。
经过伍広岳的指导和一段时间的学习,阿黎能够做一些简单的针灸治疗,虽然进展缓慢,但几个月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起色的。
她只盼着自己的针灸能够快一点学通,让苏青翊摆脱轮椅重新站起来。
每天,阿黎和苏青翊相处最长的时间,就是做针灸的时候。针灸一结束,阿黎就去看孩子。
苏青翊幽怨的看着眼里只有孩子的阿黎:“丫头,你总抱着他多累啊,让奶娘看着就好了。我们很长时间没有一起逛街去了,今天去好不好?”
听了苏青翊的话,阿黎有点心动。因为行动不便,苏青翊总是不愿出门。现在他竟然自己提出来,可是难得的机会。再说阿黎也在府里憋了好久了,很想出去。
可是阿黎刚把孩子交给奶娘,孩子就哭闹个不停。无奈,阿黎只好自己再哄。
“煜儿乖啊,不哭了,不哭了,娘在这里……”
苏青翊给孩子起名叫苏煜,阿黎也懒得想什么乳名,就直接叫煜儿了。
苏青翊不满的嘟囔,乖什么乖,一点都不乖,臭小子,将他的亲亲娘子都给霸占了。给我等着,等到你要学武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苏青翊看着被阿黎抱在怀里睡的香甜的苏煜,心里憋屈的不行。
这一日,云府有人送来喜帖,是瞳澈和欧阳轩的婚礼。阿黎打开喜帖看了看,眼睛瞟想身边的岁安。
转头,阿黎对香儿说:“香儿啊,你说,你和我孩子都有了,这澈姐姐也要嫁人了,岁安什么时候也能找到归宿啊,我还真是头疼。”
香儿笑说:“小姐,这得要看哪个人能入了咱们岁安的眼了。”
“你说,要不我让公子给留意留意,有合适的就带画像回来看看?”阿黎托腮凝思说道:“再不然,我们是给她比武招亲呢还是抛绣球?”
岁安被阿黎和香儿打趣的小脸一红,就要往外走,却一头撞上了刚要进来的寒十。
岁安的脸更红,脚步更加匆匆,就怕阿黎和香儿还要调侃她。
“寒十啊,我和香儿还正商量着给岁安找个好人家呢。我看比武招亲这主意不错,你下去准备准备。”阿黎一本正经的吩咐。
寒十一愣,傻在那里。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搭擂台,通告全城百姓?”见寒十不说话,阿黎故意板起了脸,呵斥道。
哪知寒十却突然给阿黎跪下了。
阿黎心中明白他这是为了岁安,却偏要装傻:“寒十,你这是做什么?”
寒十给阿黎叩头说:“夫人,属下希望您……希望您……”想到自己若是再不说明,夫人就要把岁安嫁给别人了,寒十一咬牙,也顾不得害臊,说:“属下希望您能让岁安姑娘嫁给我!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若是我说,你娶了岁安,这一辈子就就只能有岁安一个妻子呢?”阿黎认真的问道。
寒十郑重的说:“您不说,属下也只要岁安姑娘一人。”
阿黎会心一笑,看了眼喜帖上的日子,对香儿说:“香儿,去通知岁安,这个月二十六,准备成亲!”
知道阿黎这是同意了,寒十再次叩头谢恩:“多谢夫人成全!”
“快起来吧,只要你能好好待岁安,比什么都强。”阿黎这里话刚说完,门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杨素离一边进门一边说:“阿黎,我也要成亲!”
“你也要成亲?”阿黎愕然。
杨素离嘟嘴道:“是啊,反正也是办婚礼,不如一块办了,省事。”回头瞪了眼跟着进来的顾况,杨素离说:“谁让某人没钱没房,我只能跟你们这儿凑一份儿喽。”
阿黎看着这两个活宝,轻笑一声,说:“好,那就三对新人一起成亲好了!喜上加喜!”
二十六日,瞳澈和欧阳轩,岁安和寒十,杨素离和顾况,三对儿一起拜了天地。看着身边在乎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阿黎心里既为他们高兴也充满了感概。
只是……目光落在祁梓耿身上,阿黎心里的愧疚再次泛滥。若是没遇上自己,他应该早就和心爱的女子成家立室了吧?
苏青翊说自己固执,自己也总是苏青翊倔强,可是现在看来,最固执最倔强的人,当属祁梓耿。不管姑妈如何劝说恳求,他心里,就是放不下。
每每与他目光相对,自己都觉得背负着深深的负罪感。
本想去劝劝他,又觉得自己的劝说也不管用,反倒会伤他更深。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那么就将一切都交给时间来解决吧。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他会放下从前。
五年后。
“苏煜,不许偷懒!把腰挺直了!”双腿已经恢复正常的苏青翊,抱着三岁的女儿苏乐,监督这儿子苏煜扎马步。
苏煜咬着牙,瞪着他老爹,半点都不肯松懈。他太了解他爹了,如果被他逮到自己偷懒,待会儿又要去临帖一个时辰还不准吃完饭了。
哼,狠心的老爹。
“爹爹,好热。”苏乐抱着苏青翊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声音让苏青翊心情大好。
“乐儿觉得热啊?那爹爹抱你进屋,我们去吃葡萄好不好?”苏青翊和苏乐脑门碰脑门,寵爱的说。
苏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
看着父女俩进屋的背影,苏煜心中抑郁:为什么爹爹总是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哪里做错了嘛……呜呜,为什么妹妹就有那么好的待遇……
寒慕钧来到这边的时候,就看到苏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扎马步。
“小煜,干爹又让你扎马步呢啊?”寒慕钧也纳闷着呢,干爹对人都挺好的啊,怎么总是欺负小煜呢。
苏煜郁闷的说:“对啊,反正我都习惯了。”
寒慕钧在苏煜身边站定,也学苏煜的样子,扎起马步来。他看着苏煜,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说:“小煜别生气,干爹也是希望你长本事。我和你一起练功,你就不会无聊了。”
“算你有良心,不枉我偷娘做的糕点给你吃。那可是我娘做给爹爹的!”苏煜一得意,就忘形了。
结果……
“苏煜!好啊,原来是你小子,我说呢,你娘做的糕点怎地就不翼而飞了!欠揍是不是?”看我不抽你!”说着,苏青翊的巴掌就要落在苏煜的屁股上。
苏煜一看形势不妙,撒腿就跑,直奔阿黎所在的厨房。
“娘……爹爹要打我……”苏煜一头栽进阿黎的怀里,眼泪汪汪的哭诉。
“丫头,这事儿你别管,这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东西!”苏青翊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一副非要教训他不可的样子。
阿黎看向苏煜,苏煜再次眼泪盈眶:“娘,我只是吃了几块你做的糕点……”
“几块糕点而已,你至于么你?”阿黎瞪了眼苏青翊,抱起苏煜来:“行了吧你,我还不知道,肯定是你又欺负煜儿了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总和自己儿子过不去……”
苏青翊被阿黎训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晚饭还要不要吃了?!”阿黎厉声问道。
苏青翊赶紧说:“吃!当然要吃!”
“那还不去看着乐儿?她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阿黎这么已提醒,苏青翊立马就溜了出去。边跑心里还边郁闷,丫头真是的,一点面子毒不给自己,这下那臭小子肯定又得意了。
看着苏青翊吃瘪的样子,苏煜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苏青翊走后,阿黎看向苏煜,说:“煜儿,不管是糕点还是什么,不问而取就是偷!以后不可以了知道吗?想吃糕点,你可以告诉娘,娘给你做。”
苏煜乖乖低头认错说:“娘,我知道错了。”
阿黎这才放他下来:“去和钧儿玩去吧。”
“可是,爹爹让我扎马步,要坚持两个时辰的。”苏煜委屈的看着阿黎,向阿黎告状。
阿黎还能不知道他心里那点鬼主意?轻轻一笑,阿黎说:“没事,你去玩吧。待会儿记得回来吃饭就好。”
哦也!能去玩了!在家里,娘亲的话比圣旨还有用,爹爹算什么!他有娘亲保护!哼哼,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苏煜大摇大摆的回到院子里,拉着寒慕钧去玩了。
“哥哥哥哥。”苏乐一看苏煜要走,就想跟着去。苏乐可是人小鬼大,她知道哥哥出门一定会去好玩的地方,她也要去。
“不行!你太小了,还是呆在家里吧,不然爹娘会担心的。”苏煜心想,他们好不容易能出去玩,才不要带着苏乐这个小尾巴呢。
苏乐睁着委屈的大眼睛看着苏煜和寒慕钧,可是苏煜根本不为所动,拉着寒慕钧就走了。
出去玩的时候,寒慕钧总是想起苏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最后回去的时候,他为了安抚苏乐,买了一大顿的小玩意儿。有口哨,有面人,有糖果。
果然,苏乐一看到这些,就把之前没能出去玩的伤心跑到九霄云外了。
她甜甜的笑着说:“谢谢慕钧哥哥,慕钧哥哥真好。”
“那我呢?我不好吗?”苏煜凑到苏乐眼前,厚着脸皮求赞赏。
苏乐两只小手抓着寒慕钧给自己买的玩具,转身就走了,彻底无视苏煜这个亲哥哥。哥哥才不好呢,都不带自己去玩,不要跟他说话了。
苏煜泄气的看着走远的苏乐,转头作伤心状:“那些玩具,我也有掏钱啊。”
寒慕钧却也一本正经的离开了,再次无视苏煜。
苏煜抓狂。啊啊啊啊啊!一个两个的,都无视他,都欺负他!呜呜……他要去找娘亲,还是娘亲最好了……
“小煜哥哥!”在苏煜抓狂期间,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是莹儿!苏煜眼前一亮,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寒慕钧的妹妹寒熙莹走进门来,递给苏煜一个香包:“小煜哥哥,这是我娘做的,让我拿给你。”
香儿的手艺自不必说,香包做的精致,苏煜一看就喜欢,立刻系在了腰间。
“熙莹,替我谢谢干娘啊。”苏煜系好香包,欢喜的对寒熙莹说。
寒熙莹笑着说:“小煜哥哥客气什么。”
啧啧,看着寒熙莹,苏煜就在心底里感叹,同样是妹妹,怎么熙莹就这么乖巧懂事呢?自己那个妹子,别看表面像是可爱温顺的小白兔,其实腹黑着呢。
自己稍微捉弄她一下,她就会假装维护自己却让爹爹教训他,真是气死他也。还是熙莹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护着自己。
“熙莹,你跟我来。今天我和慕钧哥出去玩,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呢,我去拿给你。”幸好他早有准备,没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苏乐。
寒熙莹开心的笑了:“真的吗?谢谢小煜哥哥。”
“刚才还说我客气呢,你还不是一样。”苏煜拉着寒熙莹,去往自己房间。
青梅竹马的情愫,在几个孩子之间悄然发芽。
这几年,欧阳轩在平洛重新开了家茶楼,而顾况则开了一家医馆,瞳澈和杨素离还有岁安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几个小家伙聚在一起,热闹的不得了。
阿黎的爹娘,还有姑妈,含饴弄孙,舒心自在。除了,祁梓耿。
前几年祁梓耿就离家了。他说,娘和妹妹的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他想要四处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寄一封家书回来。书信中除了保平安,问候家人,就是描述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他见到的奇闻异事。
这些家书,每每让阿黎看的心痒。她也好像去各处走走,总呆在一个地方,真的很无聊。前些年,一开始是为了治疗苏青翊的腿伤,后来又被孩子牵绊,她总是无法分身。
真希望孩子快点长大,自己就能和苏青翊一起去环游世界了。
苏青翊看出了阿黎眼中的向往之色,抱着阿黎说:“怎么?想出去玩?要不,我们也去游山玩水?”
阿黎失落的说:“我倒是想呢,可是煜儿和乐儿还小,我不放心……”
“没事儿,有香儿和寒一看着呢,再说,你看看那俩鬼灵精,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儿,哪有人能欺负了他们。”苏青翊对两个孩子倒是放心得很。
阿黎想想也对,可是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没有同意苏青翊现在就走的提议。
几年之后,孩子们长大了,阿黎和苏青翊没有了后顾之忧,终于下定决定放手,两人自由自在的去游玩。
不出门,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震撼人心的美景。阿黎和苏青翊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长了很多见识,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虽然他们从未说过什么誓言,但他们,却真正实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夕阳西下,阿黎和苏青翊十指相扣,相携而立,阳光在他们背后,打出斜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