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苏青翊之前,柳若楹心中,对他确实是埋怨的。虽然苏青翊原是祁国气度非凡英俊潇洒的端王爷,可是自己的女儿自从遇到了他,就总是身在危难之中。可是如今,看到苏青翊坐在轮椅上,萧瑟的背影,柳若楹突然明白了苏青翊为何不与阿黎相认了。
阿黎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步靠近苏青翊。秋风将枯叶一片片吹落,阿黎踩着满地的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柳若楹和上官郴在回廊之中停下脚步,看着阿黎,走向苏青翊。
“姑娘,你为何,叫他易哥哥?是立羽翊吗?”柳若楹欧诺个刚才见到上官郴,就很好奇这件事情。
上官郴的目光,望着阿黎和苏青翊,悠悠的说:“不是,是容易的易。他醒来后,告诉我说,他叫易云。”
“易云……”柳若楹喃喃的重复。
“是,易云。”上官郴轻轻一笑,对柳若楹说:“我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名字罢了。昨日我才知道,他真名叫苏青翊,而他的心上人,叫陆雅黎,字筠曦。他虽不能面对,但却无法忘记。我想,他是将他自己的名,与姑娘的字,连在了一起。”
即使不能面对,却也无法忘记……
阿黎在苏青翊背后不远处站定。她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分开还不到一个月,苏青翊受了这么多苦,她怕苏青翊,不肯面对她。
树上又有一片落叶轻轻飘下,在空中回旋一阵子后,掉在了苏青翊腿上。苏青翊垂下眼眸,抬起修长好看的手,将落叶捡起,深深凝视。
此刻,苏青翊心中五味陈杂。在听到背后小心翼翼却坚定不移的脚步声时,他的直觉就告诉她,来人不是上官郴,而是……而是,阿黎。
一方面,他思念他的丫头,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思念,如今能够相见,是不敢奢望的奇迹。他多想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健康完整,能够站起来,张开有力的双臂,敞开温暖的胸膛拥抱她,迎接她。
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见到阿黎。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相认也只能徒增她的烦忧,拖累她而已。而且,他也不想让丫头看到这样一个颓败的青翊哥哥。他希望,丫头心里的青翊哥哥,永远都是完美俊逸的。
“青翊哥哥。”阿黎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好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暗自祈祷,不要说不认识她,不要冷漠的推开她。
不管你是残了还是废了,只要你是青翊哥哥,就请给我一点回应吧。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求能留在你身边陪伴着你。求你了,不要自己承担那些痛苦折磨,求你了,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捏着落叶的手一顿,苏青翊的身子僵在那里。真的是丫头……他心里最舍不得也最放不下的丫头……眼泪差点汹涌而出,苏青翊赶紧闭上了眼,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双臂推动轮椅,苏青翊缓缓转身,一脸云淡风轻礼貌却疏离的笑容。他轻轻开口,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锋利的钢刀,一点点划过、撕裂阿黎的心脏:“原来是你。姑娘,我想昨天我说的很清楚了,你认错人了。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还是请回吧。”
心痛到麻木,阿黎反倒无所畏惧了。她换上与苏青翊如出一辙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青翊,说:“苏青翊,没用的,你逃不掉。”
苏青翊皱眉:“你这姑娘,怎地随随便便就乱认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与你要找的人长得相似也不足为奇。你为何如此固执倔强。”
“你还不是一样,固执又倔强。”阿黎将苏青翊话,又还给了他。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苏青翊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而又暴躁,似乎很不耐烦。
阿黎的心,随着他说话时厌恶的口气狠狠一颤。不过,她能理解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双腿也不能走路了,在巨大的变故面前,他怎能不心烦?
就是因为这样,她更不能离开他。
“我没认错人,你就是苏青翊。不管你如何否认,这都是事实。”阿黎坚持的说道。
苏青翊再次推动轮椅,想要离开回房间,他紧皱着眉头,用阿黎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说:“懒得跟你浪费唇舌……”
拦住苏青翊的轮椅,在苏青翊发飙前,阿黎将小白偷来的半块玉佩拿出来,放到苏青翊的手上:“你说我认错人了,那你如何解释它?这可是从你房间里偷来的。”
“是你偷的?”苏青翊惊愕的抬头看向阿黎。
阿黎却摇头。她冲着宅子外面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小白听到声音,立刻蹿了出来。
“喏,小偷是它。所以,我要感谢它,否则,你肯定还要辩解。”阿黎看着小白,微微一笑,小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兴奋的在花园里跑来跑去。
“是我的东西又怎样?人都能长的一样,何况只是一块玉佩。”苏青翊低眉,不屑的说。
阿黎好笑的看着到现在还抵死不认账的苏青翊,说道:“是,这世界的确很大,很多事情都不足为奇。但是你说长得相似是巧合,有一样的玉佩还是巧合?你骗谁呢?苏青翊,我们分开还不到一个月,你的智商就差劲到如此地步了?你是在看不起你自己,还是在看不起我?你不认我,是预备要怎样?要把自己的妻子,让给别人吗?!”
说到最后,阿黎竟真的有些生气。
苏青翊抿唇,道:“你若是要还我玉佩,我谢谢你,若不是,请离开。”留下这么一句冷淡的话,苏青翊还是要走。
阿黎气得大喊:“苏青翊!你这个懦夫!”
苏青翊却连停都没停一下,仍然费力的推动轮椅往前走。因为他才是刚学会用轮椅,所以还不是很熟练,走的极慢。
阿黎快走几步,追上苏青翊,拉住他的轮椅。苏青翊恼怒的看向阿黎,阿黎的眉宇之间却是一片坦荡。
苏青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呵斥的话,阿黎就一个俯身,将自己的唇,贴在了苏青翊的唇上,惩罚似得狠狠吻了下去。
上官郴和柳若楹都被阿黎这个大胆的举动给吓傻了,站在那里忘记了转身避嫌。
苏青翊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阿黎,心中无奈。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大妄为,总是能做出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阿黎吻得很用力,苏青翊甚至有点吃痛。他知道,阿黎是因为对他心中有气。但是,他真的不能承认。所以尽管不舍,他还是狠下心来,选择了推开阿黎。
闭上眼,趁着阿黎不注意的时候,苏青翊的手一用力,阿黎便被他推开了。阿黎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柳若楹见状,急跑了两步,上去扶住了阿黎。
随后柳若楹狠狠的瞪了苏青翊一眼。看到阿黎差点跌倒,苏青翊心里也是后悔不已。是自己考虑不周,用力过度,若是阿黎因此受伤,他怕是又要自责好一阵子了。
柳若楹本想责备苏青翊几句,却被阿黎拦住了。阿黎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不要生气。
“青翊哥哥,上官姑娘都已经和我们说了实话,你为何仍要这样固执?你受伤了,我们就去治伤,你现在站不起来,我们可以慢慢练习,总有一天能站起来,你若是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会陪着你啊!你到底在怕什么?若是你怕楚之青再来报复,我现在有了和皇帝谈判的条件,我一定拿下楚之青的项上人头为你报仇,解决后顾之忧!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去做!我只求你能面对自己面对事实面对我啊!”
“我求你了,不要再逃避了……我……丫头不能没有你啊……”阿黎走到苏青翊的轮椅前,跪下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要说什么放手让我寻找幸福。没有你,我怎么能好,你就是我全部的幸福啊!青翊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跟我回家吧……”阿黎扯着苏青翊的衣角,苏青翊的心,就像是那衣角一般,被阿黎来回撕扯着。
他真的,不忍心看到阿黎这么伤心难过,而且这份伤心难过还是他带给她的。可是……苏青翊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顾虑。他从未如此畏首畏尾,现在却一再的退缩一再的逃避,阿黎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懦夫。
尽管痛彻心扉,苏青翊的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只是抓着轮椅车轮的手,却不自觉的用了狠劲儿。
他的心里,比谁都要矛盾纠结。
“青翊哥哥……”哭的太厉害,阿黎突然间觉得呼吸不畅,头晕眼花,身子向一边倒去。柳若楹再次上前,结果却是苏青翊抢先抱住了阿黎。
“丫头!丫头!”不知道阿黎为何会突然晕倒,苏青翊一下子就慌了神。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他晃动着阿黎的身子,阿黎悠悠转醒。
泪水还在肆虐,阿黎脸色惨白,抓着苏青翊的胳膊,说道:“青翊哥哥,你终于肯承认了吗?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你不要我,难道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你愿意看着我嫁给别人,让我们的孩子叫别人爹吗?”
孩子?阿黎怀孕了?他要做爹了?他们有孩子了?苏青翊又惊又喜的看着阿黎,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说话。
脸上全都是未干的泪水,阿黎却顾不得擦,只是一味的抓着苏青翊的胳膊,生怕一眨眼他就又不见了,又反悔了:“青翊哥哥,再也不要推开我了,好不好?”
“傻丫头,你……”苏青翊的话,终究还是被如潮的泪水淹没。
将脑袋枕在苏青翊的腿上,阿黎放心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苏青翊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说:“青翊哥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以后,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我给你唱歌,你为我作诗。我教女儿弹琴跳舞,你教儿子读书练剑。好不好?”
听着阿黎的描述,苏青翊仿佛也看见了甜蜜美好的未来,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由衷的笑容,声音虽不大,却异常坚定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