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把阿黎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苏青翊站在阿黎背后,双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放在阿黎肩上,他在她耳边轻声呼唤:“丫头。”
阿黎没有回头,只是将双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幸福的微笑着应到:“嗯?”
“等今年冬天,你及笄了,我们就成亲吧。”苏青翊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有一种沉稳安定的力量。
听了苏青翊的话,阿黎笑意更甚,同样没有一点犹豫的回答他说:“好。”
然后两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感受着此刻微妙的气氛,好似空气里都带了些许甜蜜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在阿黎怀疑苏青翊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苏青翊突然问道:“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刚才,我来的时候,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阿黎笑了笑说:“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阿黎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苏青翊放开阿黎,走到她面前,迟疑了一下,问道:“丫头,你是不是……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阿黎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的看着他。
苏青翊不语,阿黎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这样不相信自己?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阿黎以为他是最相信她最明白她的人。可是刚才苏青翊的话,却让阿黎心痛不已。阿黎受伤的对他说:“苏青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啊,丫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苏青翊话还没说完,阿黎就转身要离开。
眼看着阿黎就要走远,苏青翊着急的上前去紧紧拉住了她,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苏青翊慌乱的解释:“丫头,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对自己没信心。你现在还小,遇到的人少,我怕以后你遇到了更好的人,你会后悔……我……我们之间差那么多……在你年华最好的时候……我都已经老了……我不想……”
阿黎狠狠捶了他一拳头,气闷的说:“苏青翊,我发现原来你也可以这么笨啊。你真是气死我了。我连人带心都给了你,我们订了亲,你说要我一及笄就成亲,我也答应了,我怎么会后悔呢?我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会后悔了?”
说到这里,阿黎突然想起她让寒十去熬避子汤的事情了。
阿黎推开苏青翊,看着苏青翊,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我让寒十去抓药熬避子汤,所以你才这样的?”阿黎定定的看着苏青翊,像是要把他看穿。
虽然苏青翊很想否认,他也在极力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不是因为那件事情而小心眼,但是他心底深处还是清楚的,自己确实是介意阿黎喝那个药。
见苏青翊不说话,阿黎便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气愤的一脚踢在苏青翊腿上,阿黎伤心的说:“苏青翊!枉我以为你多爱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你有没有想过我才多大?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怎么会……我们还没有成亲,若是我怀孕了,我自己怎样暂且不说,我爹娘也会被别人的口水淹死的!你竟然因为这个就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你有没有良心?”阿黎越说越难过,泪珠子像是断了线一样,簌簌的往下掉。
听了阿黎的质问,苏青翊本来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了,看到阿黎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心里更加愧疚。
本想和阿黎道歉,谁知还没开口,就被阿黎抢了先。阿黎接着说:“我要是真的后悔了,我就自己去抓药了,何必让寒十告诉你?我还以为你会明白,会理解,看来,是我太信任你了。我要是会喜欢别人,我犯得着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吗?我的坦白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的怀疑吗?”
说完,阿黎也不给苏青翊辩解的机会,匆匆逃离了苏青翊的视线范围。
眼睁睁看着阿黎离开,苏青翊却再不敢上前去阻拦。他也深深觉得自己的话伤了阿黎的心,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弥补这个错误。
阿黎闷在房间里,一下午都没出来。寒十熬好了药,端来给阿黎。阿黎在寒十的注视下,没有任何犹豫的将药喝了个干净。
寒十眼里露出微微的失望和心疼。
阿黎把药碗放回托盘里,却不见寒十离开。抬头看去,才发现他在发愣。
“寒十!”
“嗯?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寒十回过神来,忙看向阿黎。
阿黎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你发什么呆?”
寒十悻悻的说:“没什么。”然后端起托盘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折了回来。
“还有事么?”阿黎看着返回来的寒十,淡淡的问。
寒十想了很久,咬牙,说道:“小姐,寒十有话要说。”
阿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寒十说道:“小姐,寒十知道你和王爷的事情,我们做属下的不应该多嘴,但是,王爷心里是真的只有小姐,希望小姐不要和王爷赌气了。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王爷他为什么会那样患得患失?还不是因为他在乎你?就像小姐你自己说的,你还小,可是你知道王爷多大了吗?他现在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别的男人在这个年纪,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而王爷至今没有碰过除了小姐以外的任何女人。您不愿意给王爷生孩子,王爷就没办法有子嗣。王爷是个男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爷不想小姐你为难,所以从来不说,但是这不代表王爷不想有个孩子啊!”
“寒十不是有意要偷听您和王爷谈话,只是抓药回来无意间撞上了。您说王爷自私,那您可想过王爷的处境?寒十不是像逼您现在就给王爷传宗接代,只求您不要再和王爷生气了。小姐您一不开心,王爷就做什么都不在心思。拜托您了,就原谅王爷吧。”
寒十说了很多,阿黎一直没有打断他。知道他全都说完了,阿黎才挥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让阿黎自己想清楚才行,寒十便忧心忡忡的退下了。
寒十走后,阿黎趴在桌子上回想着他说的话。
好像,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当时,她只顾着自己伤心,却没有从苏青翊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她以为自己没有瞒着苏青翊,苏青翊就应该理解她。可是她忘记了,在这个年代,子嗣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重要。
自己是个现代穿来的灵魂,自然觉得一夫一妻是理所当然的,而对于苏青翊来说,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有违伦理的事情,而且延续香火也是相当重要的。
他三十了,放在现代来说,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但是对这个世界而言,却已经不再年轻了。
她指责苏青翊自私,自己还不是一样?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没想过苏青翊的真正处境。他是个古人,但却纵容着自己,即使心里难受,也还是允了寒十去帮自己熬这避子汤喝。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气的怒火中烧了吧?
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来,是苏青翊把自己寵坏了。
想着想着,阿黎不禁为自己之前的口不择言而内疚。她的话,一定让苏青翊很伤心吧?阿黎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到苏青翊的书房去找他。
结果一打开门,阿黎就看见苏青翊正要伸手敲门。两人一个在门里面一个在门外面,尴尬的看着对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阿黎打破了僵局。她低头,走近屋里坐下来说:“进来吧。”
苏青翊这才进了屋子,关上门,坐在阿黎对面。
“那个……”
“那个……”
沉默之后,两个人又是同时开口。阿黎笑了笑,说:“你先说吧。”
“丫头。”苏青翊看着阿黎,缓缓开口:“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糊涂了,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你……你就不要生气了,好吗?”
阿黎专注的盯着苏青翊的眼睛,也说道:“我已经不生气了。其实,是我不好,没有设身处地的考虑到你的心情。我……我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你把那些话都忘了吧……以后,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话说开了,阿黎和苏青翊会心一笑,和好如初。
苏青翊将那天楚之灵让小孩子送来的玉佩再次送给阿黎,并嘱咐她千万不能再弄丢了。
阿黎愧疚的说:“我真是大意,以后绝对不会再弄丢了。啊,对了,我都忘了问了,那个楚之灵现在怎么样了啊?我们就这么放过她吗?”
阿黎善良,也是看对象的。值得她的善心的,她自然会帮忙,会原谅。但是楚之灵这样明目张胆的抢自己男人,真的是让她一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这么设计苏青翊,自己可没那么圣母,能就这样大方的放过她。起码,也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敢再觊觎苏青翊。
苏青翊还说他不自信,因为他这张脸给自己招惹了多少麻烦事啊,他还敢不自信。
说道楚之灵,苏青翊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与狠戾,他掩饰好情绪后,对阿黎说:“自然不能便宜了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阿黎好奇的问。
但是苏青翊却不想阿黎知道的太多,他只是说:“你就等着看她的下场吧。”
看着这样的苏青翊,阿黎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也许是苏青翊在她面前一直都太温柔了,让她忘记了他一个经历过手足背叛剧毒折磨曾经命悬一线的皇室子弟。心计,手段,阴谋,这些都是他们生存的必修课。他的温柔,只是对自己,而不是对所有人。
阿黎打了个冷战,问道:“你……你会杀了她吗?”尽管阿黎讨厌楚之灵,但是一想到苏青翊会杀人,她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害怕。
在古代,对于苏青翊这样身份的人,手握生杀大权,杀几个人不算什么,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可是对阿黎来说,她的思维里,杀人就是要偿命的啊。
苏青翊看阿黎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害怕了。他不愿意让阿黎了解太多残忍血腥的事情,于是说:“不会。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吃点苦头。”
阿黎心里的恐惧这才渐渐消除,对苏青翊释然一笑。她不知道,苏青翊说完那句话之后,心里却想的是,他不会杀了那个女人,但却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而另一边,在闲云山庄里休养好了的楚之灵,带着被苏青翊专门放回去的翠环,一起回了丞相府。
其实经过那天的事情,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了楚小姐想要嫁给端王爷,不惜用下流的狐媚手段去引诱男人的事情。楚之灵表面上不动声色故作镇静,心里早就已经气炸了。只是她还要维持她小姐的面子,毕竟她杀得了一个,杀不了所有人。谁让那日她以为事情会成功,专门引得人们来看呢?
当时她想着,人们知道了又怎样?反正她只要嫁给了苏青翊就好。谁料想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名声都给毁了。
丞相府的楚相和丞相夫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在楚之灵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楚之灵忍着怒火拜见了爹娘后,急匆匆的回了房间。到了自己房间里,她才敢把怒火发泄出来。
房间里的东西被楚之灵摔了个遍,丫鬟奴仆没有一个不挨骂的。尤其是翠环,因为办砸了事情,被楚之灵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发泄够了,楚之灵也累的不行,自己去榻上躺着也休息,没好气的对翠环说:“把屋子收拾了!小声一点,不要吵我休息。”
“是。”翠环带着一身的伤痛,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房间。
楚相的房里。
丞相夫人哭哭啼啼的说:“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说灵儿这事情,不是在自家庄子里发生的吗?怎么现在弄得满城皆知了啊!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呜呜……相公……你可要想个办法啊……灵儿是你亲生女儿,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啊……我命苦的女儿啊……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嫁,加了的丈夫又死了……她怎么这么可怜啊……”
楚相本就心中烦躁,被丞相夫人这么一哭,弄得更加不悦。他大声一喝,道:“闭嘴!就知道哭!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们楚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你还有脸哭!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给惯的!”
“是!我惯的!我的女儿!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当初嫁过去的人家,不也是你给找的么!我们灵儿没听你的话吗?现在全都是我们母子俩的错了!”说完,丞相夫人又开始哭哭啼啼,嘴里念叨着什么自己命苦,女儿也命苦的话。
楚相气的在地上走来走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当初让她嫁人,就是想让她对苏青翊死心,没想到她还是对人家念念不忘。这下好了,酿出大祸了吧?
发生在自己的庄子里,也不看看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差点让人家端王爷颜面尽失,人家能放过你吗?怎么会弄的满城皆知,脚趾头想想头都能知道!
唉!孽女啊!楚相无奈的跺着脚。
爹娘那里心急如焚,楚之灵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担心。她该吃吃该喝喝,晚上被子一拉,能睡到自然醒。一点都没有被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到。院子里伺候她的人,心里都不禁暗自佩服——果然是脸皮够厚啊!
本来楚之灵唯一担心的就是苏青翊会报复她,但是等了好多天,也不见任何动静,她便渐渐松懈了下来,以为苏青翊是因为她爹而不敢动她。
这天夜里,上次楚之灵花钱雇的那几个杀手,驾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丞相府的后面。
“景公子,我们和你说的,你可记住了?”一个黑衣人压着嗓子,对着马车里说道。
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赫然就是楚之灵的表哥景世。他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心,我一定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想要感谢,你就好好的伺候那位小姐吧。”说完,他们看着景世进了丞相府,转头边走了。
景世翻身进到丞相府里,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楚之灵的房间。拿出刚才那群黑衣人给他的迷香,缓缓吹进房间里。
景世推开门走近楚之灵的房间,楚之灵已经在迷香的效果下沉沉睡去。
贱女人,竟然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幸亏老子命大!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爷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翠环手中的脸盆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转身向楚相和夫人所在的地方跑过去,大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