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阳光普照,温度不高的冬天里,苏艾穿着白色的小礼服,走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她丝毫没察觉路人异样的眼神,和侵袭到身体里的寒冷。
江宇博示意小东和汪名奇出去看看苏艾。
苏艾单薄的身影落入尾随她而出来的徐小东眼里,他快步的跑过去将羽绒服披在苏艾身上,带着她坐进了汪名奇的车里,离开了。
苏艾发了高烧,就在方子旭婚礼那天。
苏艾躺在酒店的炕上,烧的昏昏噩噩,白净的脸颊红红的,身上盖了几炕棉被依旧感觉寒冷。一旁的徐小东和汪名奇慌乱的喂给苏艾一片片的退烧药,却没有什么效果。
苏艾执意不让方子旭知道自己病了,也执意不去医院,只是勉强的笑着说自己没事。徐小东和汪名奇也没了主意,究竟该拿苏艾怎么办,两个人都知道,从高中开始苏艾的牛脾气就一直没人能说服。
整个下午苏艾躺在炕上,未吃一点东西,勉强喝了点水。徐小东和汪名奇急的焦头烂额,苏艾沉沉的睡着,却睡得并不安稳,像是做梦一样,曾经的点点滴滴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当要挥散它的时候又变得模糊,反反复复的清晰模糊,再清晰再模糊。像是梦魇般。
苏艾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身体,额头上微凉,她疲倦的睁开双眼,头脑似乎清凉了许多,首先看到的是徐小东和汪名奇、江宇博他们,还有未卸妆的方子旭和张建,还有,还有坐在稍远处沉默的一双漆黑眼睛望着她的云霄。
那样的注视,让苏艾全身升起莫名的不安。
苏艾虚弱的冲着方子旭笑笑,说道:“没什么事,赶紧回家,你们的新婚让我给搅合了呢。”
方子旭心疼的看着苏艾说:“真让人不放心,还难受吗?”
苏艾摇摇头,望了望自己头上的吊瓶,液体正一点一滴的流进自己的血管里,冲着徐小东和汪名奇笑道:“不和你们客气,就不道谢了。”
徐小东面色纠结的说:“是霄哥带来的医生。”
苏艾一听,淡淡的“哦”了一声,冲着空气说了句“谢谢。”便没了下文。苏艾有种拔掉输液针的冲动,此刻的她极力的想撇开与他有任何藕断丝连的一切。
房间里忽然便的安静起来,让大家都有些局促不安,方子旭想要说些什么,却也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样尴尬又微妙的气氛,实在让人透不过气来。
苏艾很想安静下来,谁都不见,什么也都不听,看着外面天色渐暗,她催促着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并表示自己不需要照顾。
大家一直反对,并争论着谁留下来照顾苏艾,争论下也没有定论,因为人们都想留下。
最后一直未讲话的云霄沉声说道:“我和宋佳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声音不大,但足以淹没在场的每个人的声音。
只有一个声音说:“不用。”是苏艾倔强而不屑的拒绝。
在场的人都一愣,尴尬的不知所措。
从几年前苏艾和云霄决裂开始,方子旭就一直害怕出现今天的场面,苏艾和云霄对峙,在她和他们的面前,让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霄皱着眉头站起来,用眼睛扫了大家一圈,然后定格在苏艾冷冷的脸上,没任何表情的说:“就这么决定了。”然后头也不回了走出了房间。那样的眼神毋庸置疑,那样的语气更是毋庸置疑。
直到云霄离开很久,大家依然能感觉到刚刚压抑的气氛。苏艾咬着嘴唇瞪着云霄离开的方向。
大家像是听到某种命令似的,相继离开,方子旭和张建是最后离开的,离开前方子旭把宋佳叫到客厅嘱咐道:“佳佳,注意点霄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宋佳也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大家也都知道当初发生那件事后,云霄和齐小雨便分开了。也都知道苏艾消失的这五年,云霄找了五年。也都知道云霄对苏艾的情谊没有那么简单。
方子旭只想着苏艾能快点好起来,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不要有什么变数。但是,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因为现在的云霄不似当年,如今的他让人猜不透心里想什么,更不晓得他想做什么。想到这里,方子旭竟后悔自己让苏艾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出现在云霄的面前。
宋佳换掉苏艾额头上的冰毛巾,看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小艾,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艾知道宋佳指的是什么,笑笑答道:“是呢,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忘不了的,只是那些年轻时才有的情谊,一旦失去了,就回不来了。”
宋佳目光忧郁的说:“连朋友都做不了吗,小艾,真的,只是朋友,那种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
苏艾看着宋佳,宋佳是那种孤僻的女子,和方子旭他们要好也是因为苏艾的关系,只是,她一直和云霄关系亲近不起来,但也相安无事。如今,她却这般语气为他求情。
苏艾握住宋佳的手,认真的说:“佳佳,我试过,五年前我那么卑微的祈求他,仅仅是希望能和他维持朋友的关系,只是朋友,我真的试过,这辈子从没那么没尊严过,这还不够吗?”
宋佳失望的看着苏艾漆黑眼睛,那里有深深的伤痕,宋佳知道,那是不见底的伤害,怎么会是别人几句话就弥补的了的。
无奈,宋佳放弃了自己的说服,同苏艾聊起了别的话题。
宋佳出去准备算是夜宵的晚饭,苏艾披着衣服,勉强有些力气支撑自己走到窗前,很好的视野,江阳知道苏艾喜欢宽阔的窗,喜欢开阔的视野,所以专门订的这家酒店顶层有落地窗的房间。这便江阳对苏艾的爱,细致而入微。
苏艾的眼眸穿过透明的窗子,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就是那么一瞬间,苏艾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这样的冬天夜,深邃却不失温暖,漆黑的夜色被各种灯光照耀的昏黄,街角的路灯,商场的霓虹灯,路边广告牌的彩灯,马路上过往车辆的车灯,将这个城市装饰的雍容而慈祥。
这样温暖的感觉,熟悉的感觉,让苏艾想到了江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