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吧里,摇曳的灯光下,喧闹的音乐声中,僻静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衬托在周遭笑得夸张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简宁摇晃着玻璃杯,眼睛定定的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苦笑道:“以前一有烦心事,就来泡吧,听着快节奏的音乐,看着那样欢快跳跃的人群,再叫上一瓶洋酒,不需要太久,就一会,我便忘记了烦恼,然后像他们一样,脸上开始挂着笑,你看,他们笑得多好。”
江阳顺着简宁酒杯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群嬉笑的人们,那样的笑容不带任何烦恼与忧伤,一时间让他羡慕不已。
江阳喝了一口酒,嘴角上扬,淡淡的说道:“他们没有小艾笑得好看。”
简宁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道:“说真心话,苏艾的笑,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那种感觉,没法形容,那是一种让人看过后就可以爱上的笑容。”
江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苏艾的微笑,那是许久之前,苏艾冲着自己轻蔑的一笑,许是那时,自己便沦陷了,那样的微笑,轻蔑却依旧动人心魄。
江阳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小艾好久都没有真心的笑过了,现在每次她冲着我笑,都那么忧伤,笑得我这里特别难受,特别难受。”
江阳眼眸悲伤的看着简宁,拳头用力的锤着胸口,那样的江阳很无助。
简宁看着江阳,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简宁知道最近江阳的压力大的快要将他压垮,所以找了一个晚上带着他来酒吧,目的很简单,希望可以让江阳发泄发泄,因为简宁知道,以江阳的性格,长时间的压力,会让他爆发,那样的江阳会伤及无辜的人,而这个最可能成为江阳爆发受害者的人,便是他最亲近的人,苏艾。
简宁不想苏艾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样一点点的私心,简宁隐藏的很深很深。
简宁给江阳斟满了酒,江阳眼睛有些迷离了。
江阳靠着沙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简宁说话。
“我真是特别特别喜欢苏艾,喜欢她的淡然,喜欢她的执拗,她的一切我都喜欢,你知道我追她多不容易,整整两年,我才走进她的心里,我发誓,我在遇到苏艾之前我都没想过自己会用两年的时间让一个女孩接受我。”
简宁抿着嘴角,看着江阳,心里默默的说道:“阳子,苏艾值得你用两年的时间等待。”
江阳继续说:“你知道当时,小艾把那本《沟通的艺术》摔到我脸上时,那股子气势,我想那时候我就爱上她了。现在想想,遇到她,我是真的很幸运,我苦苦追求了两年,和她终于在一起了,阿宁,和小艾在一起,我就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
简宁喝掉自己杯中的酒,再给江阳倒满,然后微笑着说道:“阳子,你就是最幸福的人。”
江阳一口喝掉半杯酒,无奈的说道:“不对,我现在就站在幸福的门外,怎么进也进不去,怎么别人和自己爱的人结婚那么简单,到我这儿就那么难呢。”
江阳有些口齿不清,胡乱的摇着头。
江阳猛地喝掉一杯酒,眼睛微红的拉着简宁的衣服狠狠的说道:“阿宁,我不要生活新界了,我也不管那些员工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就要和苏艾结婚,因为她对我真的很重要,阿宁,小艾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她,阿宁,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说着说着,从开始的笃定到后来的无助,江阳声音微颤,有些撕心裂肺,拉着简宁像个小孩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简宁眼角微湿,看着闹够了,醉的不省人事的江阳,眼角依旧挂着泪,嘴里叨念着“不能没有小艾,不能没有小艾。”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的自斟自饮。
林浩然眼神有些空洞的开着车,他觉得胸口闷得想要爆炸一样,夜里的风顺着开着的车窗吹到他的脸上,生硬生硬的。
那样空气流通的车里,林浩然却喘不上起来,一股子要窒息的感觉贯穿他的全身,继而手脚都有些麻木。
“砰”的一声,将林浩然从迷蒙的状态中拉回来。
黑色的奥迪追尾了前面的一辆车。
林浩然却似没有意识般坐在车里。前面满身酒气的车主骂骂咧咧的下了车,查看自己车尾的受损程度。然后瞪着眼敲着林浩然的车门,骂道:“你丫的怎么开车的?我这停着的车你都能往上撞,你脑子进水了?”
林浩然依旧默不作声,他的态度,助长了前面车主的气焰。
那人不依不饶的说:“你装什么装,开一奥迪你就牛了,就敢撞我这夏利了,你要开一悍马你还不得撞天.安.门去啊?”
林浩然机械的掏出钱包,抽出一打钱从车窗递给那张牙舞爪的人,那人一见林浩然手中的钱,便激动的拉开车门,一个翻手将林浩然拽离主驾驶。
林浩然被人拽着衣领,也没有挣脱,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
那人照着林浩然的脸就是一拳,林浩然没站稳,倚着车门,跌倒在地上。
那人怒骂道:“自己有钱了不起啊,大爷就看不上你这类人,今儿就打你怎么了?”
那辆车里慌慌张张的又出来两个女子,一个拉着那男子,一个劝道:“走吧,走吧,别惹事了。”然后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钱,拉着不依不饶的男子上了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林浩然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许久他都没有动,直到一位好心人驻足,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才摇晃的站起身,摇摇头,坐回车里。
靠在车座上,嘴角凝固着鲜血和脸颊肿胀的疼痛感,忽然让林浩然心里顺畅了许多,似乎呼吸也不太困难了,心里那种绞痛也减缓了许多。
原来,身体上的疼痛,真的可以减轻心里的疼。
林浩然看着车镜中狼狈的自己,便笑开了,那样的笑声,听起来哀伤无比,却也讽刺无比。
林浩然收敛了嘴角,看着车镜里的自己,幽幽的说着:“林浩然,这都是你自找的,从今天过后,谁打你,你都没资格还手,从今天过后,你就会慢慢失去很多很多,从今天过后,你就再无缘那样坦荡荡清亮亮的人生了。”
说完后,他用手狠狠的抹了一把嘴角,却将手中裂开口子的鲜血重新抹在了脸上,他丝毫不在乎,那样白净的面庞上,一道鲜红的血印。
入冬的天气,尤其是在夜里,说变就变,转眼间,便起风了,伴着越来越凛冽的大风,下起了雨夹雪,生冷生冷。
林浩然重新启动车子,也没有关车窗,任凭着雨点夹杂着雪花被风卷进车里,打在脸上,然后化掉,那样的冰凉一直到心底。
于欣将念恩哄睡着后,抬眼看看时间,过了九点钟,却依旧不见林浩然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于欣拨通了江阳的电话,想要询问苏艾是否安全抵达,打了许久,一直没有人接听。然后又给林浩然打,然后是简宁,都没有接通,她忽然间有些慌乱。
她站在窗前,外面的狂风骤雨,带着雪花,落在黑色的地上,一瞬间便融化掉,凝视着窗外的黑夜,于欣心里竟然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自己不想要的正在发生,又似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莫名其妙的让自己悲伤起来,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悲伤,染上了她的眉梢。
那晚,江阳的手机亮灭在摇曳的灯光下,6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欣,也许那时,江阳仅仅接听其中的一个来电,命运就不会朝着他们都不愿看到的方向前行了。
那样黑色的夜,骤降的雨雪,伫立不安的于欣,颓废狼狈的林浩然,喧嚣嘈杂中迷醉的江阳和简宁,深情凝望苏艾睡颜的云霄,以及脸颊微红睡梦中的苏艾……
那些和幸福有关的东西,开始模糊,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