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肖秀云和江志国看到徐雅带着眼泪,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儿子房间,只是轻微打了声招呼便快步的离开了。然后卧室里有轻轻的说话的声音,一会,简宁也离开了。
那好一阵子,江阳的房间里都是安静的,忽然间,便听到江阳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样的悲怆,痛彻心扉。
肖秀云想要进去,被江志国拦下来,示意她让江阳一个人静一静。
服务人员客气的将江阳引领到那间叫做“锦绣前程”的高级雅间,职业式的微笑着说道:“江先生,您请进,这一间就是林先生预定的雅间。”
江阳坐下等待着林浩然,昨天和他通过电话,江阳许久没有去公司,林浩然说发现了一个新地儿,菜不错,约江阳出来见面。
江阳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林浩然,刚知道事情的时候,他愤怒的想冲到林浩然家里,痛苦过后,却没缘由的心灰意冷,似乎都没有力气去找他,也不想见到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温文尔雅总是带着关爱眼眸的林浩然,明明是那个最珍惜感情的人,明明是那个最不会伤害兄弟的人,为什么会是杀死自己幸福的人。
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改变的情谊也都慢慢的没有了原来的纯粹,那些曾经坐在简陋的小饭馆里喝着陈家老酒的男孩也在慢慢没有了原来的面目。
就像此刻,坐在“锦添鸿”里这间听说要提前几天预订的雅间里,看着豪华的装饰,星级的服务,带着那样浓浓的场面的味道,利益的味道,金钱的味道,就是没有兄弟的味道。
林浩然推门而进,笑着坐到了江阳对面,解释的说道:“等久了吧,这些日子你不去公司,事情特别多,就来晚了。”
江阳低着头,狠狠的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淡淡的笑着。
林浩然示意服务人员开始上菜。
林浩然示意服务人员将一盘菜放到江阳面前,说道:“阳子,尝尝这道菜,这是这个雅间的招牌菜,就叫做‘锦绣前程’,做的非常不错。”
江阳抬头淡淡的问道:“你常来这儿?”
林浩然说道:“来过几次,这儿也是刚开业没多久,就是因为档次高点,好招待客人。”
江阳提筷子尝了口面前花哨的菜品,轻轻的说道:“味淡了些,没有‘陈家老店’的味道浓。”
林浩然也夹了一口,说道:“是吗,我都忘了他们家什么味道了,对了,他们家也是在这附近吧,要不咱们去那儿吃?”
江阳放下筷子,又点燃了一根烟,呼出一口云雾,清冷的说道:“那家店营业的最后一天,我和阿宁去吃了最后一次‘陈家老店’的菜,第二天那儿就拆了,建起了这家‘锦添鸿’的酒楼。”
林浩然一愣,有些尴尬的看着江阳。
江阳那样清明的看着林浩然,许久,自嘲的说道:“你终究不是那个年少的浩然了。”
林浩然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也缓缓的变得不再柔和起来。
江阳看着林浩然,认真的说道:“林浩然,你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若无其事啊,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些什么?”
林浩然看着江阳眼里的越来越旺的火苗,顿时知道了一切。
他低着头,没有了言语。
江阳带着颤音的说道:“浩然,是不是你看着我和苏艾那么幸福你嫉妒啊,然后拆散我们,你是见不得我幸福吗,啊,浩然,当年我和许筱分手的时候,你看我那么痛苦,你明明说过最希望我幸福的,你明明说过的。”
江阳看着林浩然,牙齿咬着嘴唇,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林浩然依旧不言语。
江阳忽然便哭着笑了,站起身来,一个伸手便拉起林浩然的衣领,瞪着红红的眼睛问道:“把哥们儿的女人送去给别人糟蹋,你是不是特高兴啊?在你那儿钱是不是特他妈重要啊?苏艾都他妈让你给卖了,你也太牛逼了……我他妈都佩服的想给你跪下啊……”
江阳嘴唇颤抖着,瞪着林浩然,眼泪顺着眼睛便流下来,一股一股。
林浩然看着江阳的泪一滴一滴的滴在自己衬衣上,眼睛也湿润了,轻轻的说道:“你打我吧,是我对不起你和苏艾。”
江阳却收回了手,不屑的说道:“林浩然,我告诉,我不屑打你,你太脏。在我这里,你比云霄要可恨。”
林浩然认真的说道:“你恨我,是我活该,但我为了我们共同的青春,未来的生活新界,我下地狱我遭你们的怨恨,我认了。”
江阳忽然凛冽的说道:“谁他妈的和你有青春,你那么爱生活新界,林浩然,我把生活新界给你,从此我的人生和你再无瓜葛,我们下辈子见面都不要再认识对方。”
林浩然一个身形不稳,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转过身的江阳。
江阳走出雅间房门之际,背着林浩然冷冷的说道:“林浩然,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让你给毁了,你让我同时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情。”
江阳大步的离开,留下坐在豪华雅间里,心却无比穷苦潦倒的林浩然。他手扶额头,泪水一滴滴的掉在金黄的缎子桌布上,他清楚的知道,他现在正在失去的是什么,是任这辈子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来的兄弟情谊,那些曾陪在自己身边,嬉笑怒骂,青春飞扬的人们正在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只因一步不得不走的错路,整个人生便皆是承受的孤独。
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空虚起来,那些浮华和利益正慢慢腐蚀着自己曾守候的真实。
那天简宁把两份《自愿放弃股权同意书》交给林浩然时,林浩然痛哭流涕,他那样竭尽全力守护着的生活新界,那样费尽心机,不惜丢掉人格而保住的三个人的生活新界,再没有了江阳和简宁,他们放弃了这里,放弃了他们共同奋斗过的地方,放弃了自己,我们终究是分道扬镳。
林浩然将那薄薄的几页纸撕得粉碎,那散落在地上碎掉的纸张,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支离破碎。的确,生活新界保住了,可是最后又怎样呢,朋友没有了,妻子孩子也走了,自己还剩下什么……
江阳将那张自己唯一没有撕碎的照片从相框中取出来,那是从苏艾走后,在她家里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那张一直挂在她炕头的照片。
原本江阳要带走它,却在从相框里取出的那一刻,呆住了。
照片后面附着一张纸,将纸去掉后,便发现那40寸的照片后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苏艾刚劲娟秀的字迹。
江阳: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多年后,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看到,真的希望是那样,因为那样你就会慢慢的淡忘,淡忘曾经的爱,淡忘曾经的伤害,最后将一切和我有关的都慢慢的淡忘掉。可是我依旧忍不住写下这些文字,想着如果哪一天你看到了,便会知道,那个叫做苏艾的女孩是爱你的,爱的至甚至切。
那些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我真真切切的都刻在心底,有无数个感谢想要和你说,谢谢你爱上一个这样的我,谢谢你让我爱上了一个这样的你,从此即使离开,也再不孤单,因为有那些你在的日子,陪着我看每一个日出日落,何其幸运,遇到你,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爱上了一个永生难忘的你。
亲爱的,我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忘了我,那样我的江阳便可以拥有我给不了的幸福。
吾愿君生生世世好,得一女子白头偕老……
苏艾
后来,江阳离开了,随身只携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一箱子碎照片。
你说你爱极了那桥上左岸的灯火,右岸的歌,只是,你不在了,那灯火为谁闪烁,歌声为谁和……
那些年轻的,鲜活的,有关梦想的、爱情的、幸福的,都深深的埋在了土里,今年无人浇水,明年不会发芽,后年不会开花……,就算有人从这片柔软的土地上经过时,也不会知道脚下的深处,地心的某处,埋葬着那些年他们的故事,无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