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当苏艾睁开眼睛看到云霄的时候，她便知道，林浩然将自己彻底的卖了，当时的恐惧不单单来自于云霄，还有对林浩然，那个自己视为亲人的男子，恐惧那种来源于内心信任后的背叛。
那时，苏艾便心如死灰，就像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浩然一样。
林浩然不敢看苏艾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透明的眼眸，现在蒙上的灰色，让他难受的想死去。
林浩然微颤的声音说道：“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林浩然再想不到该说什么，亦或是这三个字说出来都充满着讽刺。
苏艾看着跪着的林浩然，想着不到一天，竟然有两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着对不起，忽然牵动嘴角，笑了。
苏艾笑着说道：“是不是跪下，说句对不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呢？”
林浩然抬起头，眼眸依旧不敢和苏艾对视。
苏艾忽然掩住了笑颜，伸出手拉过林浩然的衣领，指尖骨节突出苍白，力道之大，使毫无防备的林浩然险些跌倒。
苏艾紧紧的看着被迫与自己对视的林浩然，面色平静，嘴角有些细微的痉挛，一字一顿的说道：“林浩然，那么我给你跪下，你让这一切都不发生，可以吗？你让我还可以用昨天的那个自己面对江阳，可以吗？”
苏艾攥着林浩然衣领的手，骨节分明，像是要将掌心的东西撕碎一样的用尽全身力气。
林浩然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眸，他看到了，漆黑如夜的眼睛里那股子深深的深深的恨，那股子冷到心底里的恨意，让他不寒而栗。
不知何时，苏艾已经松开了林浩然，安静的躺回了原处，看着窗外，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简宁似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呆呆的一步一步的走向跌坐在地上的林浩然，头脑有些迟钝的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和阳子在酒吧喝酒，阳子说苏艾在浩然家做客，然后自己和阳子喝多了，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和江阳手机上都有于欣的未接来电，打回去于欣说没事，就是询问苏艾安全到家了没有……
这一系列林林种种，简宁不敢想象。
他伸手拉住林浩然，祈求的问道：“林浩然，你告诉我，不是你把小艾送到云霄那里的，你告诉我，不是你把小艾卖了。”
林浩然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简宁，眼神呆滞的说道：“是我。”
简宁瞬间失去记忆，张着嘴，怔怔的看着林浩然。
忽然简宁像是发疯了一样，一脚将半坐在地上的林浩然踹倒，随后又是几拳。
简宁拉扯着林浩然，喊道：“林浩然，你是不是人，她是苏艾，她是我们朝夕相处了五年的苏艾，他是江阳视为生命的女人，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说话，你说话，你说话啊……”
林浩然嘴角流着殷红的血，紧紧的闭着嘴，也不言语，任凭简宁的拳打脚踢。
一旁的徐雅，完全处于呆滞的状态，背靠着洁白的墙壁，勉强的站着，苏艾……终究成了牺牲品，利益和友情的牺牲品。
苏艾慢慢的翻身，拔掉了手背上的吊针，没有在意针眼处渗出的鲜血，穿上拖鞋，从徐雅身旁走过，从扭打在一起的简宁和林浩然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
徐雅看着宽大的病号服里面瘦弱的苏艾，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一步一步走出病房，那样的背影，让人想要温暖她的人，都跟着心凉起来。
苏艾走出病房，便看见不远处倚着走廊的白墙站立的云霄。
那样驻足站立的云霄，额头上缠着纱布，眼睛紧紧的盯着苏艾的病房，不敢上前，不敢走远。
似乎这些年的过往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云霄的脑海里像是幻灯片一样的呈现一遍。从第一次见到苏艾的秋初，到这个冬末，每一个和她的画面都清晰无比。
此刻，云霄宁愿一切停留在那个年少轻狂的年代，自己可以和那个阳光明媚，笑意飞扬的女孩一直那么走下去。亦或是停留在苏艾消失的那些年，他不会拼了命一样重新回到她的生命里，纠葛她的人生，带给她无法拟补的伤害。
苏艾站在云霄的不远处，淡淡的看着云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在云霄的脸上，他背着光，脆弱而忧伤。
忽然苏艾便想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夏末的午后，云霄站在夕阳的余晖里，自己没缘由的便停留，驻足，继而走进他的生命。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苏艾宁愿自己当年从那个背着光的少年身旁走过，宁愿自己错过那些年的相遇美好，宁愿自己可以不拥有一个和江阳的开始，也不愿再涉足云霄的人生，再不愿这命运的纠葛。
平平淡淡的一生，简简单单的小生活，可以不吃西餐，可以不买漂亮的衣服，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即使每日为生活而奔波，每日为琐碎小事儿拌嘴，也都好，因为那样的人生，那样的生活，最起码心是温暖的，心是安宁的。
云霄站在苏艾面前，颓废了许多，泛青的下巴上有未来得及剃掉的胡须。
苏艾定定的看着云霄，认真的说道：“云总，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店，你要失望了。”
云霄想要上前拉住苏艾，苏艾却退了几步远。
云霄近乎绝望的说：“丫头，你说，怎样才可以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苏艾不讲话，看了云霄许久，直看到云霄有些眩晕。
苏艾走到云霄面前，眯着眼睛，嘴唇弯起，清晰而决绝，却带着沙哑的说道：“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说完这话时，苏艾嘴角荡起一丝微笑。
透过跳跃的睫毛而似深渊的星眸，那样带着绝望而妖娆的微笑，似是一朵凋零的罂粟，倾尽最后的力气，用最后的美丽，孕育最残忍的毒，让云霄瞬间迷失在那蛊惑的笑容里，“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心脏痉挛的想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