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岚桃花却是一怔。
她没想到,今夜不过是与这皇家崽子用顿晚膳,竟也是被皇帝那老头的人盯着。
看来,这宫中着实是阴森幽暗之地了,表面上平静如水,实际上,指不准是不是刀枪棍棒呢。稍有不慎,小命倒是极容易丢了呢。
“老奴惶恐。为皇上办事,是老奴之责!”那姓胡的太监错愕一震,忙恭敬答道,话语密不透风。
太子笑道:“这倒是!若非不忠心,父皇也不会重用你。只不过,还以为胡公公会一直令人呆在花丛,却不料竟是出来了。”
“老奴见岚相千金对殿下不敬,着实气愤。”他道。
嗓音一落,他忙垂眸,额头隐隐有虚汗冒出。
果然,太子的确是知晓他埋伏于此呢。
这宫中,虽说皇上为大,但若真论起实权来,皇上兴许不及他面前这太子。
太子眼线遍布宫中各处,加之他常日里待人疏离冷狠,稍有不悦,在宫中处死一两个人,那是轻而易举之事,无疑,他是宫中人人惧之的活阎王。是以,他今夜闻说太子会邀岚相千金于这亭子用膳,便领人事先埋伏,即便行动保密,但若要瞒过太子,却是异想天开。
他早猜到太子知晓他在此,可如今听这太子的话,却是果真证明了这点。
说来,他在此埋伏,不过是在太子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走个过场,本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埋伏下去,哪知这刁钻的岚相千金竟是用酒水泼了太子。
太子周围空无一人,若他不积极点,一旦太子今儿受之影响,心情稍一不悦,便要拿他们这些埋伏于此的太监开涮。所以,与其被太子责罚,还不如事先出来,兴许还能令他畅快点。
“呵,胡公公是宫中出了名的圆滑之人,如今瞧来,你不仅圆滑,还识时务。”太子轻笑,面上未有怒意。
这姓胡的太监也没心思琢磨太子这话是褒是贬了,仅暗暗松了口气,道:“奴才见不得有人胆敢对殿下不敬而已。”他道,嗓音甚是恭敬。
太子又是一阵轻笑,仿佛有些满意他这套说辞。
这厢的岚桃花却是听得眼抽。
这明目张胆的拍狗屁,说出来的话倒是刺耳。
她朝那太监望去,嗤笑道:“你这太监虽说圆滑,但也蠢。就凭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圆滑过去,他就不会动你?呵,即便是他此际放过你,日后也定不会放过你!”
“你……”太监一恼,眸色大震。
太子却是漫不经心的朝岚桃花望了一眼,随即朝那太监问:“胡公公,以下犯上之罪是?”
那太监忙敛神:“是送入宗人府,大打三十大板,让其在牢中自身自灭。”
岚桃花身子抖了一下。
太子又道:“她乃岚相千金,身份尊贵,加之又得父皇赏识,着实不该与普通人相提并论。所以,将她送入宗人府赏顿板子是不可为,但她冒犯本殿又不可饶,不如,罚她在宫中扫地,也可灭了她的气焰,贬了她的尊严,如何?”
姓胡的太监哪敢有异议,忙点头应道:“殿下说得甚是!”
太子勾唇一笑,又道:“闻说瑞国太子与瑞国太子妃被父皇‘请’到了华清宫,岚相千金好歹也是瑞国太子的师妹,不如,就将岚相千金罚到华清宫扫地,如何?”
姓胡的太监脸色大变,“殿下,这……这须得请示皇上。”
皇上本是有意禁闭瑞国太子与太子妃,就是不想让这岚相千金与他们多有接触。而如今这太子竟说要将岚相千金罚到华清殿,他哪敢做主!
“哦?胡公公乃父皇身边红人,因父皇常日里顾着炼制丹药,宠幸妃嫔,哪有时间理会宫中实务,所以这宫中大大小小之事,皆是胡公公出面决定。如今本殿不过是让你将岚相千金罚到华清宫,公公迟疑不决,怎么,胡公公这是不愿给本殿面子了?”
胡公公满头大汗:“老奴不敢,的确是岚相千金身份太过特殊,所以……”
“搪塞之话,你烂在肚子里吧!本殿只问你一句,是否让岚相千金罚去华清殿?”太子勾唇轻笑,嗓音虽如常日里邪肆悠长,但若是细听,却觉黑云压顶,颇有几分山风欲来的冷狠。
胡公公脸色一白,挣扎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太子面露一丝满意,又道:“胡公公办事,本殿自然放心,想必父皇那边,你也该找到一番说辞应付吧!”
胡公公暗自咬了咬牙,为难而又恭敬的道:“老奴会称岚相千金对殿下不敬,被罚到了浣衣房。”
太子点点头,随即又意味深长的道:“今夜你领人在花丛里也听了不少本殿与岚相千金的言话……”
胡公公大惊,未待太子说完便急忙出声道:“老奴隔得远,着实没听清殿下与岚相千金说了什么话!”
太子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层,不由缓然起身,过来拍了拍胡公公的肩头:“父皇身边有你这样聪明的人,着实甚好。”说着,嗓音稍稍一顿,眸光朝那一言未发但却满眼戏谑望着他的岚桃花望了一眼,而后又朝胡公公道:“天色尚晚,你便领人回去替父皇传话吧,至于岚相千金,便由本殿亲自押去华清殿。”
胡公公一怔,片刻便暗敛神色,极其恭敬但又略带妥协的应了一声。
这厢的岚桃花,仍旧一言不发,待被太子启着邪肆的嗓音呼喝着往亭子外走时,她才慢腾腾的起身,随眼朝那胡公公一瞥,而后便缓然踏步,漫不经心的朝太子跟去。
直至岚桃花与太子走远,胡公公这才虚脱般往石凳上一坐,满头大汗。
这时,亭中站在一边全程未敢言话的太监们也稍稍松了神色,彼时,其中一太监望了一眼岚桃花与太子离去的方向,错愕道:“那岚相千金当真是胆子极大,连与太子一道去华清宫,竟也未有丝毫惧意!”
胡公公朝他骂咧一句:“你懂什么!没瞧见那岚相千金根本不像是去华清殿受罚,而是一路与殿下踏夜赏风?”
那太监一怔,复又朝岚桃花与太子消失的方向望去,神色错愕,半晌才心头了然,不由喃道:“前些日子传闻太子恋上岚相千金,无论岚相千金在他面前如何无礼,太子皆是一笑置之。难不成,太子真喜欢上了岚相千金?”